第二十二章:勸阻

蕭誠認真地看著一份厚厚的奏折。

蕭禹則一邊品著茶,一邊審視著已經比自己高出了半個頭,唇上已經冒出了一層黑茬子的兒子。

真是長大了!

他在心中感嘆道。

兒子在這個年紀之上表現出來的誠穩,遠遠超出了蕭禹的想象。而且在蕭誠一篇篇練習明年應試的策論之中,蕭禹也發現蕭誠在許多方面的確有著自己的真知灼見。

在得到許勿言的提醒之後,蕭禹也覺得自己該認真地培養一下兒子對於官場的認知了。特別是做實事方面的能力。

畢竟嘛,紙上談兵人人都行,但一到真正做實務的時候,就兩眼一摸黑抓瞎了的人,卻也是大有人在。

就算是在如今的朝堂之中,光知道動嘴皮子的高官顯貴也為數不少,平素蕭禹也是最看不起這種人的。

他可不想自己的兒子,將來也會成為這種人。

如果一切順利,蕭誠明年通過了舉人試,進士試兩大考試之後,就將入朝為官了。

學問不錯,又能把實務做好的官員,總是能得到賞識的。這樣的官員的前途,比起那些只知清談的官員,要好得多。

這份奏折是關於三司使衙門改革的一份奏折,也是蕭禹在得知自己將會出任這一職務之後,廢寢忘食嘔心瀝血近半個月的結果。

他對於三司使的業務,本來就極其熟悉,內裏的弊端自然也是心中了然,以前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當然,就是他想做點什麽,沒有這個權力,也是什麽都做不了的。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新官上任,他當然希望能把頭三把火燒得旺旺的,一來是鼎革三司使衙門裏的頹廢腐敗之風,使三司使重現蓬勃朝氣,二來也想藉此讓官家看到自己真正的能力。

蕭誠看得極快,蕭禹一杯茶剛剛喝完,蕭誠已經掩上了奏折,目光炯炯地看著父親。

“你覺得如何?”蕭禹信心滿滿地問道,說實話,他也沒有指望兒子能給自己有什麽建設性的意見,不管兒子如何聰穎,終究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對於朝廷的認知,並不會有多麽深刻,特別是像三司使這樣一個權力極大,內裏又極其復雜的部門。

蕭誠微微一笑,道:“大人,三司使之下,設鹽鐵副使,度支副使,戶部副使。鹽鐵之下設兵、胄、商稅、都鹽、茶、鐵以及設案;而度支之下設賞給、錢帛、糧料、常平、發運、騎、斛鬥、百官八案;戶部之下設戶稅、上供、修造、曲、衣糧五案;還有磨勘司、都主轄收支司、拘收司、都理欠司、都憑由司、開折司、發放司、勾鑿司、催驅司、受事司等附屬機構。”

蕭禹越聽越是驚訝,一心讀書的兒子,怎麽會對三司之中的部門設置情況如此清楚,竟然張口就來。

“敢問大人,這許多部門,許多官員,有多少是大人您的心腹?多少人能聽您的吩咐?”蕭誠接著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蕭禹不由一怔。半晌才道:“為父雖然在三司使多年,但一直受到排擠,所掌管之事,基本上都是一些邊邊角角的東西。”

“也就是說,三司之中,真正的要害部門的官員,大人並沒有把握讓他們完全聽您的話是不是?”蕭誠打斷了父親的話,道。

蕭禹臉色一沉。

沒有等父親發作,蕭誠接著道:“大人,既然如此,您的這份奏折,孩兒的意思,是暫且壓下來不上奏,且過上一年半載,大人您完全掌握了三司使之後,再上奏官家推行更為妥當。”

“我蒙上恩,得任三司使之位,自然得在其位,謀其政,否則屍位素餐,豈不是讓官家蒙上識人不明之名?而且為官做事,當為本分,三司使這些年來已經太不像話了。就像一個人已得沉疴,須得用猛藥。”

“大人,治病救人須是好事,但用藥過猛,很有可能直接把人治死了。”蕭誠搖頭道:“大人您這把火燒出去了,可就不是隨意能撲滅的,燎原大火一起,最終不是燃盡沉疴,就是反噬己身,這一點,大人不可不慮。大人的策略再好,終究還是要人來做的,連人都不曾掌握,如何做得了事?就不怕適得其反嗎?”

聽到這裏,蕭禹頓時有些沉默了。

“再者,官家不見得就欣賞您的這份奏折啊!”蕭誠接著道。

“何解?”

“官家對周廷其實還是挺滿意的,您的這一次上任,純屬意外。”蕭誠不管父親的臉色不好,而是單刀直入,“如果不是周廷周公這一次出了事,三司使之位,肯定是不會動搖的。而您的這一篇奏折,可是幾乎全面否定了周公這些年來執掌三司的成績,官家必然不喜!大人,這份奏折上去,只會適得其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