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處理

苗德局促地坐在火堆邊,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之上,眼瞼下垂,看著面前的火堆。

在他的對面,便坐著如今定邊城的最高統治者,蕭定。

此刻,蕭定正拿著一根火鉗,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面前的火堆,不時蓬的一聲火星四濺。

苗德不知道等待他和他父親的將是什麽。

事實上,他很清楚,自己的父親已經認輸了。

在蕭誠將嵬名部連根拔起之後,就徹底地認輸了。

如今,曾經在橫山之中顯赫一時的嵬名部已經灰飛煙滅,族中成年男子死傷慘重,活著的,如今也戴著鐐銬在幹著苦力,他們能活多久,都是一個問題。當一個族裏的成年男丁被消耗殆盡之後,剩下的婦孺、孩童遲早便會成為別人的財產。

如今,這些人也正在為廣銳軍的屯墾點在拼命地勞作著。

“定邊軍讓我很失望!”蕭定挾起一塊木柴,放到了火堆之上,擡眼看向苗德。“定邊城校閱之時,尚還有近兩千人的規模。但昨日,趕到神堂堡的,不過一千三百余人。剩下的,逃回去了。今天,定邊城那邊報來了他們捉拿的數字,足足五百三十八人。他們這代表著什麽,你清楚嗎?逃兵,這是逃兵!”

“是屬下治軍不嚴!”苗德顫聲道。

“你不過一錄事參軍兼馬營正將而已,治軍不嚴這個罪名,還落不到你的頭上。”蕭定嘿嘿一笑。

“指揮使,家父這段時間身體不好,一直纏綿病榻。”苗德強辯道。

蕭定擺了擺手:“不管苗綬是真病也好,假病也罷,我都無意追究了。包括定邊軍嚴重缺額,吃空餉的問題,我也不想追究了。”

“這個?”

“苗德,你用不著辯解,馬營該是你苗家父子握在手中的精銳了吧,可也只有兩百余騎。連一人雙馬都做不到。一個馬營,正額編制是四百騎,剩下人的去了哪裏?去躲貓貓了?”蕭定的聲音逐漸地嚴厲了起來。

苗德汗出如漿。啪噠啪噠地掉落在火堆之中,化成了一股青煙瞬間消失不見。

蕭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伸手,站在他身後的曹燦立刻便遞來了一份文書。

“這是你父親給安撫使寫的解甲歸田養老的文書。安撫使給我了,讓我看著辦!”

“請指揮使開恩!”苗德聲音顫抖地道。

馬興將這份文書給了蕭定,便意味著將自家父子的生殺大權也交到了蕭定的手中。

“苗綬在定邊城駐守了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蕭定緩緩地道:“我也不為己甚,這份請求,我答應了。”

“多謝指揮使大恩大德,末將父子,沒齒難忘。”苗德驚喜交加,連連拱手。

“不管是安撫使也好,還是我也罷,都是看在了一個大局的份兒上。”蕭定有些厭惡地看了一眼苗德,道:“苗德,你們熟羌的身份救了你,否則以你們犯下的種種事情,任意拎一條出來,都足夠砍頭的。延安府安撫使門外的街道之上,鮮血可至今還沒有清洗幹凈。”

苗德戰戰兢兢。

不說別的,單說苗綬聯絡嵬名部要給廣銳軍先鋒一個下馬威的事情,便足夠蕭定痛下殺手。

不要說沒有證據,現在整個嵬名部都落在了廣銳軍的手中,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蕭家兄弟肯定知道了這裏頭的秘密。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蕭定淡淡地道:“這些年來,你們聚斂的財產也足夠多了。延安府,京兆府等地,都有大量的產業吧?光是浮財,這些天來,便往京兆府運了多少?可我廣銳軍初來乍到,萬事艱難,做啥事都需要錢,手頭緊得很。”

“我苗家願意為指揮使樂捐一筆款項!”苗德立刻道。

“多少?”蕭定看了他一眼。

“十……不,二十萬貫!”苗德道:“指揮使,家中能湊出來的現錢,就只有這麽多了。便是這些錢,只怕也還要家中女眷變賣首飾才能湊齊的。”

二十萬貫啊!一個小小的統制官,居然就能拿出二十萬貫的現錢!

蕭定不由感慨萬分,自己當統制的時候,可是窮得叮當響的。

所有的銀錢,都變成了士兵們手中的武器,身上的盔甲,嘴裏的吃食以及賞金。

“你回去吧,告訴你苗綬,把二十萬貫送到神堂堡來後,你們就可以走了,不管你們是去延安府還是京兆府,以後與我再無半分關系。”蕭定揮了揮手道。

苗德如蒙大赦,站起身來,深深地行了一禮,倒退兩步,出了房門,冷風一吹,兩腿一軟,險些便坐倒在了地上,趕緊扶住了身旁的墻壁,穩了穩心神,卻是長長地出了一口的氣。

二十萬,買回全家的性命,卻也算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