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爭執

趙瑣的不快,幾乎是寫在了臉上。

換了另外一個人,此刻必然是知機地告退,不管是什麽事情,哪裏有惹得官家不悅重要呢?失去了官家的歡心,倒黴那是遲早的事情。

但趙哲是一個執拗的人。

而與一般人相比,他的身份,更讓他有著其它人沒有的自信。

在河北數年,又培養了他迎難而上決不退縮的性子。

當然,也可以說他現在的身力,權勢,也讓他有著不在皇帝面前退縮的資本。

就像東府之首羅素,西府老大陳規,他們與官家商討政事的時候,也是如此,決不會因為官家的好惡便改變他們的觀點和看法,而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現在趙哲覺得自己,也有這個資本。

“父皇,兒臣剛剛在外巡視回來,聽說了林平之事。”趙哲道。

“你怎麽看?”趙瑣努力地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了下來,說實話,到現在為止,他還一點兒也不適應自己有了這麽一個強勢的兒子。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趙哲,的確有這個資本在自己的面前如此說話。

雖然他不願意。

當然,作為與遼人打交道的行家裏手,在這件事情上,聽一聽趙哲的意見,也是必要的,即便自己不想,接下來羅素陳規之流,同樣會如此建議。

“崔昂在這件事情之上,冒失了。”趙哲肯定地道:“打下歸義城,已經屬於毫無必要的冒險,越過拒馬河,更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為何如此說?”趙瑣冷然道:“崔昂取得的,可是數十年來我皇宋未有之大勝。不但拿下了歸義城,更是將我皇宋的實際控制線往前推進了近五十裏。更重要的是,這幾個月來我皇宋軍隊與遼人的交鋒中,我們可以看到遼人軍隊的戰鬥力退化極其嚴重,根本就不是我們軍隊的對手了。”

“父皇,崔昂的軍事冒險,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這是建立在對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之上的,一旦遼人反應過來,開始大舉反擊,我們根本占不到任何的便宜。眼下拒馬河封凍,我們還能進退自如,一旦到了明年春上,拒馬河解凍之後,我們還沒有退兵,那是要出大問題的。”趙哲道。“那林平上京示弱,在兒臣看來,就是包藏禍心,如果我們當真以為遼人不堪一擊而留在了北岸,到了明年,只怕就是一場慘敗。”

停頓了一下,趙哲接著道:“以兒臣對遼人的了解,他們的軍隊,戰鬥力絕對不會弱於我皇宋禁軍。”

趙瑣呵呵一笑,看著趙哲,在他看來,趙哲只有強調遼人的強大,才能更加地凸顯他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這一點,從他貶低崔昂這一次取得的勝利便可見一斑。

而對於他來說,崔昂這一次的軍事行動,卻是戳破了遼人那看似強大的偽裝,實則上,遼人現在正在變得羸弱。

不過趙哲在河北多年,河北邊軍的強悍,正是在他的手下慢慢地被練出來的,這一次崔昂所出動的軍隊,無一不是河北邊軍,從汴梁調去輪換的第一支上四軍軍隊,現在還在幹著押運輜重的活兒呢。

看起來崔昂雖然剛去河北不久,卻也很清楚上四軍與河北邊軍的差距了。

這是趙哲的功勞,是無法抹去的。

“或者他們的軍隊不差吧,但他們的統帥卻未免太荒唐了。”趙瑣笑道:“那個總督南京的耶律俊幹了什麽,你大概也知道了吧?”

趙哲卻是沒有笑,而是沉下臉道:“父皇,在兒臣看來,這不過是對方的離間計罷了。蕭禹出任三司使時間雖然不長,但卻政績菲然。十數萬大軍的輪換所需物資,準備得有條不紊,今年的財稅收入也是穩穩上升,更重要的是,雖然天氣寒冷,但外地運入汴梁的綱糧,與往年相比,上升了一成有余。往年此時的汴梁,糧價必然上漲,但今年,糧價卻是穩如磐石,這都與蕭禹的能幹分不開,而那林平行此齷齪事,不過是想要我們自斷股肱罷了。”

趙瑣沉下臉來:“你能看出這是離間計,我就看不出來?”

“父皇當然能看出來。”趙哲道:“但總是有些糊塗蟲,讀書讀傻了,上書攻擊蕭禹,兒臣聽說,彈劾蕭禹的奏折已經有幾十封了,對於這些人,父皇應當毫不留情地將他們貶出京城,讓他們去北風軍前吹吹風,或者去南方收收酒稅,好讓他們的腦子清醒清醒。”

“禦史風聞奏事,豈能因言而罪!”趙瑣不快地道:“再者此事,他們彈劾得也並不是沒有道理,那蕭家三娘子一個大家閨秀,私跑到軍中廝混成何體統?如果不是她去了軍中,這耶律俊想要使此拙劣的計謀,又怎麽可能使得出來呢?”

趙哲啞口無言,在這件事情之上,他即便是想替蕭禹辯解一番也是無從說起。心中也是埋怨蕭禹放縱自家姑娘,以致於惹出這等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