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刺殺

官道之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不過往大名府方向的,不是軍隊,就是運送各類物資的隊伍。行走在官道之上的百姓,不時就要被迫讓到兩邊的荒地裏,邊坡下,溝坎之中,為這些隊伍讓路。

出大名府的,基本上都是逃難的,或者逃荒的。

裏頭既有兩手空空,一名不文的窮漢,也有衣著華麗,坐著華麗馬車的富人。

周鶴身著文士青衫,騎著一頭小毛驢,就混在這些人的當中。

離他不遠,秦敏戴著竹鬥笠,挑著一個擔子。

在這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與秦敏一夥兒的,多達數十人。

而這,只不過是第一批而已。

十幾天的時間,秦敏等人四下串連,將信安、廣信、安肅、保定等四軍殘留下來的人手,都給串連了起來。

他們要上京。

他們要伸冤。

而他們的目標很明確,要去找荊王趙哲。

現在大名府的張超也好,還是安撫使夏誡也罷,在他們看來,與崔昂縱然不是一丘之貉,但一個官官相護也是逃不掉的。

只有荊王趙哲,才能為他們彰目,才能掃清這滿天的陰霾,還這天地一個朗朗乾坤。

路引是一個大問題,沒有路引,他們根本不可能走到汴梁去,周鶴想盡了辦法,現在也只弄到了幾十張路引。

剩下的人,就要另外想辦法了。

大名府不好辦,但還可以去其他的地方弄,現在整個河北兵荒馬亂的,其它地方的管理,與大名府來說,差距頗大,只有錢財使得足了,弄到路引,並不是問題。

所需要的,只不過是時間罷了。

六月的天氣,已經頗為炎熱了。

走了半日,衣服便被汗給濕透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樹蔭,眾人便席地而坐。

與大名府以北的兵荒馬亂相比,這裏卻是一片寧靜,一望無際的田野裏,禾苗長勢極好,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話,今年肯定會是一個豐收年。

路邊溝壑之中,清澈的溪流沽沽流動,不時有人會蹲下來用手捧著水喝,也有人將隨身攜帶的葫蘆之類的水具浸在水裏將其裝滿。

秦敏用的是一個皮囊。

當他將皮囊灌滿水,剛剛直起腰來的時候,便聽到了道路之上傳來了呼喝之聲以及車馬過來的聲音。

轉過頭,只看了一眼,他立即便低下了頭,將鬥笠往下拉了拉。

從後頭來的,是一隊押送犯人的官兵,十幾輛檻車在百余名士兵的護衛之下緩緩行來,每一輛檻車之中,都裝著一個或者兩個人犯。

這些人,大部分都傷痕累累。

秦敏垂著頭,緊緊地握著拳頭卡卡作響,眼睛也變得通紅。

頭一輛檻車之中的人犯,他便是認得的。

那是信安軍的一員老將,平素他都是叫叔叔的。

秦敏的周圍,好幾個漢子都站了起來,他們來自廣信軍、安肅軍以及保定軍。

在那些人犯之中,也有他們的朋友、長官、兄弟。

他們目送著車隊遠去,在他們的視線之中慢慢地消失,周鶴甚至能聽到他們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既然是逃難,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客棧可住,天黑下來的時候,眾人也都是就地宿營。好在人多,大家聚在一塊,晚間倒也不怕什麽野獸。天氣也暖和了起來,弄一塊毯子往地上一躺,將就著也能過夜。

只要不那麽倒黴,碰上下雨天就好了。

一堆堆的篝火燃了起來,這裏一簇,那裏一堆,都是出門在外,一路同行,雖然不知底細,倒也是混了一個臉熟。

不過秦寬這一堆,倒是沒有什麽人敢擠過來。

因為他們這裏的一夥人,沒有一個老人孩子或者女人,一堆精壯的漢子,其他人看著便有些心畏。

“秦兄弟,以他們的行軍速度,現在應當距離我們十裏左右。”一個臉上有刀疤的漢子盤坐在地上,道:“這周邊的情況我比較熟悉,沒有客棧,也沒有官驛,所以他們也只能在野外露宿。這是一個機會,我們這幾十個弟兄只消一次突襲,便能解決掉他們。”

高鶴搖了搖頭。

“不行!”

“為什麽?難不成我們就看著他們受這樣的羞辱嗎?”刀疤漢子怒道。

“董兄弟,我們是上京去喊冤的。你剛剛說要幹什麽?難不成我們是要造反嗎?只消一動手,我們就真成了罪犯了。”高鶴沉聲道。“那崔昂只不過是誣陷統制他們不聽軍令,擅自行事而導致戰鬥失利,以致於前線喪師失土。這件事情,那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是不是?咱們上得京去,將真實情況跟荊王一說,不就什麽事情都解決了?”

“也是!”刀疤漢子點了點頭,“只是看著他們被關在裏頭,一路上被人看猴兒似的,心裏是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