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下馬威

周衛走了。

蕭誠親自送到了碼頭,一直到周衛搭乘的船消失在視野之中,他這才回轉。

從周衛的行禮上來看,在黔州這些年來,他也沒有少撈啊!

大包小包,大箱小籠,整整裝了一船。

不過,這個人還是不錯的,至少在交接之上,他沒有出任何的幺蛾子,而是很認真地與蕭誠將大事小事一一交接得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是,他對蕭誠做出了一些提醒,雖然很隱諱,但蕭誠仍然承他這個情。

這個人,不能說是一個好人或者說一個好官,但是呢,他是一個這個時代的最標準的普通的官僚。

用蕭誠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一個還有著最基本的良心的官兒。

這樣的官兒,在任何時候,都是官場的主流。

心太黑、太貪的官兒,總是會被拉出來當作典型給弄掉,以此作為朝廷向百姓展示他們心系黎民、鐵腕反腐的標志。

太清廉、太正直的官兒,很難在官場之上走得太遠,在無數個溝溝坎坎的面前,這些人,多半會半道而殂。

真正能走得遠的,反而是周衛這種官員,能和光同塵,能與所有人打成一團,看起來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

當然,周衛不會走得太遠。

因為他雖然具備了這樣的素質,但他的才能也就能到這一步了。

再向上走,就是另一個層次的人了。

五品,是一個巨大的分水嶺。

在這個級別之上,再向往上走,那就能力,背景便缺一不可了。

就算是專職噴人的禦史中丞,其噴人的功夫那也是一絕,不噴則已,一噴就能噴到點子上,一噴就能弄倒一個高級別的官員。而想要噴得如此準確,噴得有理有據,沒有點水平,沒有點手腕,沒有點實力,能做到嗎?

當然,人家李光的恩師,那也是光榮退休的曾經的東府相公中的一員。

黔州的簽廳,終於歸了自己。

知州的公廳是正堂。

簽廳並不是一間房子,而是在正堂的兩則,一溜兩排的廂房被分隔成了一個個的小房間。

當然,作為知州的副手,黔州的二把手,簽判的房間是緊挨著知州衙門正堂的東首第一間,房間也是最大的,一裏一外兩間套房,外頭可作會客廳,裏頭便是辦公廳。

而其它的官員們,就只有一間小小的簽押房了。

而其它的吏員們,就只能擠在最外頭的大屋子裏,地面上擺著一排排的案幾,大家擠在一起辦公了。

十一月的黔州,天氣已經相當的冷了。

與北方的冷不同,黔州的冷,宛如一根根尖刺,順著衣服的縫隙無所不在的往內裏頭鉆。要是在汴梁,這會兒家裏已經燃起了地龍,但在這裏,屋子裏,卻只有一盆炭火,擺在蕭誠簽廳的內間。

李信在外頭凍得哆哆嗦嗦,蕭誠坐在屋裏,也是兩手冰涼,不時便要搓搓手或者將手在胳肢窩裏放一會兒。

屋內各色档案堆集如山,不僅大案之上堆滿了,地面之上也放了不少。

蕭誠想要看以往的档案,了解一下黔州的具體的情況,下頭的諸位參軍們,便擡來了這麽多的档案。

很老套的給長官一個下馬威的作法。

蕭誠一來,馬知州便適時的病了,下頭的人,自然知道要怎麽做!

馬知州可是黔州的坐地戶,在這裏當知州多年了,上上下下,關系盤根錯節,與各路人馬關系都鐵得很。

而蕭簽判呢,初來乍到,而且聽說還沒有滿十八歲,學問或者不錯,但只怕身上毛都還沒有長齊呢,如何與人老成精的馬知州鬥?

如何選擇站隊,這是一個不用考慮的問題。

蕭誠自然也有心理準備,他壓根兒也沒有去看這些東西的想法,真要看的話,他看上一年,也看不完,更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現在的他,正皺著眉頭,聽著呼號的寒風而惱火。

當官的,還真不修自己的官廳啊!

這屋子,四面漏風。

風一吹,坐在屋裏便能聽到尖銳的風嘯之聲,蕭誠甚至懷疑,下起雨來了,自己是不是還要準備幾個瓦盆在屋裏接水。

就這個模樣,別說屋裏只有一個炭盆了,便是燒上地龍,溫度也照樣會起不來。

自己這屋裏是這樣,其他人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李信,進來烤火!”蕭誠探出半個腦袋,看著瑟縮地縮成一團坐在外頭屋裏的李信。

兩個人坐在了炭火邊,火旁溫著一個銅水壺,倒是熱氣騰騰的,身上總算是有了一點暖和氣。

有些貪婪地將手伸到火堆之上,李信瞄著滿屋子的案卷,扁著嘴巴道:“又是這一套,他們也不覺得太老套了!”

“不老套,一點兒也不老套!”蕭誠笑道:“下到州府,上至中樞衙門,大家都是這麽幹的,老頭子去年當了三司使,剛進衙門,下頭的支使們,不也是這麽弄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