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心照不宣

權柄,是一個很難與別人分享的東西。

再親密的人,也不會在這個問題之上有多少退讓。

在聯合會的框架之內,岑重認為蕭誠是當然的老大,但到了廣南西道,岑重便覺得這裏的事情該自己作主。即便是廣南西道也需要為聯合會服務,但具體的做法,則是自己的責權利,蕭誠不應當過多的插手。

允許廣南西道有蕭誠的勢力存在,是因為他當初起家的時候,借助了蕭誠的勢力。沒有蕭誠借給他的那一千武卒,也就不會有岑重的今天。

所以,在廣南西道,蕭誠可以擁有強大的影響力。

比方說魏武。

但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已經魏武必須也同時聽命於岑重,並且在這個前提之下,岑重仍然會努力地去扶植勢力與魏武抗衡,或者說競爭。

如果在今後的競爭過程之中,魏武輸了,那也怪不得別人。

這是雙方都默認的規則。

岑重會光明正大的做,蕭誠也不會覺得對方是在過河拆橋。

在總體目標之上,大家保持一致,在具體的人和事之上,有合作,有競爭,有不滿,有批評,這對於一個成熟的政治家而言,只會覺得是一種常態。

所以不管是岑重還是蕭誠,都是很坦然地面對這樣的一件事情。

兩個人的身後,都會有一大群人跟著要吃飯,要升官,要發財,要揚名。即便兩個老大關系再好,也不得不為身後的這一群人考慮。

權力的結構,從來就是一個金字塔般的建築。

越是往上,便越是狹窄,位子也就越少。

你多了,我自然就少了。

我要有威信,要能服眾,要能吸引更多的人投奔到我的門下,自然就要獲得更多的位子來滿足我手下人的欲望。

王啟年被兩個夷兵給押到岑重的面前的時候,身上空落落的只穿了一套麻布衣服。其實與其說是衣服,倒不如說是一個大麻袋子鉆了幾個洞,好讓他將腦袋和四肢從內裏升出來。裏頭連間大褲衩子也沒有一條。

原本王啟年是不在乎的,反正都當了俘虜,那裏還有什麽講究啊!

能活著似乎就很不錯了。

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把他拎出來,居然是為了見岑重。

這個時候他才想明白,為啥要把他摁在大桶裏,用大毛刷將他上上下下刷得渾身泛紅這才算放過他了,他們這些人身上那股子味道,的確是難聞得很。

說句實話,要不是知道龍英洞的這些蠻夷並沒有吃人肉的習慣,他都會有些膽戰心驚了。

不過現在這副模樣,也讓他羞慚不已。

不管怎麽說,大家都是大宋的官員嘛!

雖然一個是高高在上的正三品的文官招討使。

一個只是一個剛剛入流的七品的武官營將。

王啟年是在被抓了俘虜之後在俘虜營中才知道他們到了這裏,居然是為了襲擊招討使岑重的。

原因就是在攻擊前的一個晚上,他的這個營,很不幸地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人拉了肚子。

其中,便包括了他王啟年本人。

而且,因為他食量大,吃得多,再加上又是營將,比普通士兵分得的臘肉更多一些,所以,也就拉得更厲害一些。

雖然被俘好幾天,整個人已經在慢慢地恢復了,但看看模樣,也知道這兩天的確是受罪不少。

王啟年在慶遠軍中,並不是一個受待見的家夥,胡茂卻相當地討厭他。因為這家夥與其它人,相當地格格不入。

王啟年就是廣南西道雷州人,王家家境殷實,頗有資財,是當地有名的豪紳之家,不缺錢的他成為一名軍官是因為十五年前朝廷對交趾發動過一次討伐,王啟年當年是作為地方上的一名廂軍頭領前往交趾運送糧食的,機緣湊巧之下,他們這支廂軍,與交趾軍硬幹了一場。

連禁軍對付起來都頗為吃力的交趾軍,卻在王啟年帶領的這支雷州廂軍的手下吃了大虧。

王啟年也因此而嶄露頭角。

當即便被任命為了營將。

不過這家夥出道即巔峰,以接下來的十幾年裏,這家夥就被死死地摁在這個位子上再也沒有寸進。

提拔他的人是當時負責討伐交趾的當朝太尉,大將軍郭濮,這位郭大將軍過後便回了汴梁,將自己火線提拔起來的小營將,給忘得一幹二凈了。而且在郭濮看來,立功受獎,在戰場之上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太多了,也實在記不過來。

但對於王啟年來說,接下來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這家夥當時被編入慶遠軍,但他不愛錢,不愛女人,不吃空餉,不收受賄賂,整個人在慶遠軍中就像黑夜之中的一盞燈熠熠生輝,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在軍中所受的排擠的,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