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心難安

劉鳳奎走的時候,身形有些佝僂。

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現在時時刻刻都在沖擊著他的內心。

作為一名內侍,一名大內出來的公公,自己本來應當是皇帝最為忠實的走狗,應當致力於消滅一切對皇帝不忠的叛逆。

劉鳳奎突然有些痛恨自己讀這麽多的書幹什麽。

當年要是自己不顯得那麽機靈,不會被選出來去讀書、寫字,也許,現在也就跟當年的某些小夥伴一樣,在宮中做些洗掃的工作,簡單的生活,也簡單的死去。

他不喜歡作選擇。

這一輩子,其實都是別人在幫他做著選擇。

而現在,蕭誠卻在逼著他做出選擇。

他一直對蕭誠有著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蕭誠是與眾不同的。

他是一個公公。

哪怕他才智學識都遠超常人,但在別人眼中,他還是一個公公。

他能從那些人眼中看出他們對他的不屑。

他也能從各種渠道收集到那些人對他的不敬。

但蕭誠,卻與其它人都不一樣。

從與他第一次交往的時候,劉鳳奎就能感受到這一點。

對方的眼神是清澈的,更重要的是,對方的態度是平等的。

有些東西,你裝也裝不來,藏也藏不住。

沒有憐憫,也沒有鄙視,蕭誠對待他,與對待當時的陜西路安撫馬興,竟然毫無二致。

最初的時候,劉鳳奎還認為是一種錯覺。

但在與蕭誠多接觸了幾次之後,他終於確認,蕭態對於他們這樣的一些特殊的人,當真是沒有絲毫的異樣的。

平等,這是劉鳳奎這樣的人一生都想要追求的東西。

那些士大夫們是瞧不起他們這些人的。

這也是在當年,他為什麽願意幫蕭氏兄弟的原因所在。

可是他也萬萬沒有想到,當年的蕭氏兄弟,竟然一路走到了今天。

怎麽選?

劉鳳奎迷惘了。

他知道,其實自己眼下的這個狀態,便已經代表著自己有了絕大的變化。

蕭誠讓自己這一次回去的時候,再多看看,再多想想。

自己是要好好的想一想。

蕭安?

趙安?

劉鳳奎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上。

這個人絕對是真的,因為蕭誠根本就沒有必要,也不屑於作假。

這樣的一個真正的金枝玉葉的存在,毫不誇張地可以稱之為大宋未來動蕩的根緣。

有朝一日真有事的時候,這個人便是一面絕好的旗幟。

姓蕭還是姓趙?

因時勢而異,蕭誠所說的汴梁有朝一日要出大事,當真會如此嗎?

是要回去好好地看一看。

這兩年,自己對於北面的消息,基乎是不聞不問了。

松樹之下,蕭誠彎腰,拾起一枚松果,塞進了小小的爐子裏,看著那驟然騰起的一股火焰,若有所思。

“他會選擇與我們同舟共濟嗎?”江映雪輕聲問道。

“劉公是一個不一樣的太監!”蕭誠端起了茶杯,“他這樣的人,如果去考一榜進士的話,當真是手到擒來。而且他自成年以後,便一直在宮外做事,走遍了大宋的疆域,見識也好,做事的手腕也罷,都不是一般的官員能比擬的。”

“可這樣的人,都會有自己的主見,自己的想法!”江映雪有些擔心。

蕭誠卻是笑了起來:“正是因為他有自己的主見,自己的想法,不肯人雲亦雲,我才對他說這些話。當年,他敢與馬興一起為大哥背書,便可見此人的胸襟。要知道,當年朝廷當真要追究大哥的話,馬興是一路安撫使,朝廷重臣,皇帝不會把他怎麽樣,但劉公嚴格來說卻是皇帝家奴,便是打殺了,外頭的那些士大夫們也只會大聲叫好而不會為他鳴冤叫屈的。”

“因為劉公本身就讓他們汗顏了?”江映雪不無諷刺地道。

“正是如此!”蕭誠道:“所以,我認為,劉公即便現在還在猶豫,但他走上一趟汴梁之後,必然會有所改變。因為這幾年,他在我們這裏已經過習慣了,回到汴梁,必然看那裏處處都不順眼。”

“劉公在皇城司可是有年頭了,走南闖北,處處都有他提拔起來的人手,他真要能倒向我們,對於我們來說可是一件大好事。知秋院這兩年雖然發展很快,但在北方,還是實力太弱了,以前的我們,在官場之上軍隊之中沒有下功夫,現在便看出問題來了。”

端起茶杯,將杯中水一飲而盡,蕭誠的眼中卻是露出了些痛苦的神色。

當年,他還是太幼稚了。

他還是小看了這天下的英雄。

他的計劃,原本不是這樣的。

改變這個世界,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便立下的宏願。

很早,他就在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