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黃雀在後

屋外寒風呼嘯,屋內卻溫暖如春。

青磚之下的地龍,燒得正旺,高要穿得多了一點,便感到身上有些汗漬漬的。

屋內一個鋪著厚厚褥子的搖椅之上,一個老人正在閉目休憩,邊上,一個三十出頭的少婦跪坐一邊,慢慢地搖去著椅子。

少婦臉色紅潤,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時瞟一眼高要,高要卻是眼觀鼻,鼻觀心。

老人臉上、手上布滿了老人斑,也不知到底有多大年紀了,但能讓現在身為河東路安撫使的高要規規紀紀地坐在他面前,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柳全義。

柳氏家族的掌門人,已經年過七十卻仍然執掌著柳氏這艘大船。

房門輕響,又一個美婢走了進來,手裏一個托盤之上放著的一只潔白如玉的瓷盅裏盛放著白色的有些粘稠的液體。

高要知道,那是女人的乳汁。

眼前這個老人,從幾年之前,就很少再進五谷了,日常吃的,都是年輕婦人的乳汁,府裏常年養著十來個左右的婦人,專門為他提供食物。

這讓高要多多少少心裏有些不太舒服。

“阿爺,吃飯了!”少婦從托盤之中端起瓷盅,用小勺滿滿舀了一勺,送到了柳全義的嘴邊。那媚得有些發膩的聲音,讓高要心裏抖了一抖。

什麽玩意?

明明就是一妾室,卻叫柳全義阿爺。

老頭子的這個癖好,真是讓人受不了。

老頭兒嗯了一聲,嘴張開了,卻沒有睜眼。

慢慢地喝完了這一盅乳汁,老人揮了揮手,少婦會意地直起身子,環佩叮當地從高要身邊飄然而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寬大的袍袖從高要的頭上一拂而過,一陣淡淡的極其好聞的香氣撲面而來,把高要嚇了一跳。

“看來香娘對你頗有些意思啊!”老人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了,與臉上那垂垂老矣的面皮不同的是,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回去的時候,你把她帶走吧!我老了,她又正是虎狼年紀,好歹也服侍了我這麽多年,不耽擱他了。”

“嶽父這是說什麽話?要是讓蘭兒知道了,只怕今天不會讓我進屋!”高要微笑道:“再者小婿也看不來錢姨娘這種人。”

老人哈哈一笑,擡手輕撫著胡須,眼睛持著屋頂,問道:“那王俊,當真不能拉過來嗎?”

高要搖了搖頭。

“那就太可惜了。這個人是有真本事的。”柳全義道:“此人當年是蕭定的副將,能在這個位置之上穩穩地坐了這麽多年,可見此人不是浪得虛名,馬興也相當器重他,如果不是最後馬興失勢,他也不會倒黴。現在朝廷又啟用他,自然也是因為他有真本事。我們河東,還真是缺這樣的大將啊!”

“嶽父,此人必竟剛剛來,不若讓小婿再多花一點點時間來拉攏他。”高要道:“讓他多碰一些釘子,知道在河東誰才能當家作主,想來也能讓他有所改變。”

“現在,我們沒有這個時間了!”柳全義吐出一口濁氣:“我們等不得,他也等不得。所以,他很快就會下手的。”

“那他就是自尋死路了!”高要冷笑。

“河東自有河東的規矩。”柳全義道:“朝廷這些年來,不但沒有給河東多少好處,反而不斷地從河東吸血,對我們這些大族極盡壓制之能事。柳氏千年大族,這百余年來,可曾出過一個紫袍大員?最高的,也不過是做一個五品朝官,嘿嘿,當真是滑天之下大稽。那些安撫使、轉運使、都指揮使,一個接著一個地走馬燈似的來來去去,卻都不忘了刮我河東地皮,拼了命的削弱我們。”

“可終是沒有鬥過嶽父您,如今,河東還是落在了我們的手裏。”高要笑道。“說句實話,當初嶽父您決定要與張雲生聯手做這一局,可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時也,勢力,終於讓我們抓住了這個好機會!”柳全義道:“若非如此,豈能把你拱上台。如果不是天下大變,你作為柳氏的女婿,到頂了,也就能做一個四品官然後被弄到汴梁去虛度人生。”

“倒真是便宜了張雲生,明明說好了是做一局,他卻想假戲真做。”高要恨恨地道。

柳全義一笑:“我們也早有預防,不是嗎?最後還是讓他不大不小地吃了一個虧,所以我們也不虧,這個人啊,以後還是可以合作的。學誠,你說說你對這天下大勢的看法吧?”

高要欠了欠身子,道:“嶽父,在小婿看來,這一次國朝只怕真是在劫難逃了。現在細細品味起來,遼國這一次的局,當真設得精妙無比。而崔昂最後的投降遼國,可謂是給予了國朝最為沉重的一擊,如今遼軍已經兵臨東京城下,只怕是等不到援軍了。”

“人心散了!”柳全義道:“耶律俊蕭綽這一招千金市馬骨,起到的效應,可勝千軍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