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謀徐州

雨水如朱簾自檐上倒掛而下,檐下石槽之中,雨水沽沽流動,順著陽溝一路向前,在屋轉角處匯入到更大的一泄水溝渠之中,然後流入到屋前數十步外的一處池塘之中。

水點砸在水面之上,濺起朵朵小花,剛剛探出水面還只有巴掌大小的荷葉,卻是被砸得東倒西歪,有的更是半邊都沉沒到了水中,這雨如果再下得大一些,猛一些,這荷葉,只怕就要保不住了。

一只手從廊下探出去,將一把魚食灑到了水中,廊橋之下立時便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一大群在廊橋之下避雨的鯉魚爭先恐後的遊出來,一陣響動,剛剛丟下去的魚食,瞬間便沒了蹤影。

一些沒有爭搶到的魚兒不甘地昂頭看了一眼上頭,見再也沒有吃食從天而降,這才一悶頭,又遊到了廊橋之下。

“良臣,你瞧瞧,便是這魚兒,為了一點子吃食,也不畏這狂風暴雨呢!”一個身著青色長袍,戴著襆頭的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笑著跟對面一個跟他打扮差不多的人道,只是那個人身材魁梧,握著腳杯的手上青筋畢露,偶爾展開,便能看見掌心厚厚的老繭,與說話這人的細皮嫩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我不也是如此?”被喚作良臣的魁梧漢子卻是隨意地將一只腳搭在了欄杆上,轉動著酒杯,眼瞅著雨簾外頭那延綿的蒼茫青山,淡淡地道:“短短時間,時局大變,這天下竟到了這般模樣,要不是你伯英瞅到了機會,又怎麽會巴巴地把我喚到你這裏來!”

青袍書生模樣的中年人不由輕笑起來。

能在這個時候,有這種口氣來說天下時局,並還想要從中撈取一些好處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青袍書生姓謝,叫謝鴻,字伯英,現在是宿州知州。

那魁梧漢子姓劉,叫劉俊,字良臣,卻是緊靠宿州的亳州知州。

僅僅是兩地知州也便罷了,這兩人,偏生謝家、劉家還是這兩地最大的家族,對於這兩地的把控,不僅僅是掌控著官府這麽簡單。

“那劉豫給你也寫信了吧?”謝鴻含笑道。

“他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居然在我的面前拿大,裝模作樣,讓人作嘔!”劉俊冷笑:“以為投靠了遼人,被封了一個什麽齊王,就可以高高在上,呼風喚雨了?當真是笑話,不過也就是遼人一條狗而已,什麽時候遼人不想要了,一腳踢開,換一個上來,照樣能當齊王!”

謝鴻大笑:“居然讓我等歸降與他,與他共謀大事,許了我一個候爺之位,想來你那裏也是如此吧?”

“他倒是沒有厚此薄彼!”劉俊微笑。

謝鴻長嘆了一口氣:“這大宋,當真是說垮就垮了,遼國人也是有意思,竟然是打下了東京之後便有抽身而去的意思,這便讓人撓頭了。”

“難不成遼國人不抽身而退而是大舉進攻的話,你便要投身事遼嗎?”劉俊瞪大了眼睛。

“有何不可?”謝鴻淡淡地道:“遼國立國,比大宋更久遠,他們國內,照樣科舉取士,南北兩院分立,各理其事,遼國數代皇帝,比起宋皇就差了嗎?”

劉俊瞠目半晌,搖頭道:“你這麽想,我倒是真想不到。”

“只是遼人也有他們自己的問題,最關鍵的就是他們的皇帝命不久矣,這才是他們拿下東京之後便急急而退的原因所在吧?”謝鴻道:“皇帝命不久矣,太子尚還年幼,偏生他們的皇後卻又強悍無比,遼國人拿下東京便往回走,估計便是要先集中全力先解決內部的問題,一時之間,肯定是顧不了南邊了。”

劉俊扁了扁嘴道:“所以他們封了一堆什麽亂七八糟的王,代替他們來經略南方,反正南北兩邊打得越熱鬧,他們起是歡喜,也越是有時間來解決內部的問題。”

“就是這個道理啊!”謝鴻道:“找你來,就是因為這天下已然大亂,而亂世出英雄,這樣的時代,要是不搏一搏,怎麽對得起你我生於其間呢?”

劉俊哈哈一笑:“伯英,恕我直言,咱們兩家,就算聯合在一起,也不是什麽大勢力,終究還是依附人的命。你瞅瞅,便是在淮南東路,咱們兩家也算不得強力人物吧?”

“良臣說得不錯,咱們的確算不上什麽大勢力。不過王候將相,寧有種乎?王咱們是沒的指望,但出將入相,重振家門,卻是可以巴望一下的。”謝鴻幽幽地道。

說到重振家門,劉俊倒也是沉默了下來。

在普通人看來,眼下他們的家世,已經是別人可望而不可及得了,但在他們自己看來,卻隔著自家門楣最風光的時候差了十萬八千裏。

劉俊,往上數到頭,那是可以追溯到淮南王劉安頭上去的。

而謝鴻來,家譜的頭幾頁裏,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