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壓制

鄭則仕兩手扶著拐杖,半閉著眼睛,身子卻是坐得筆直。

在他的身後,長子鄭之龍卻是臉色難看之極,瞪視著對面坐著的那個中年文士。

那中年文士也是如坐針氈,眼神閃爍,不時端起茶幾上的茶盅喝上幾口,其實也就是裝裝樣子,茶盅裏早就沒有一口水了。

中年文士是福建路安撫使章宇的親弟弟章坤,而現在他們所坐的地方,正是福建路的安撫使衙門後院。

鄭則仕從泉州一路跑到福州來,實則上是想做最後一次努力,他還是想說服章宇不要格外一根筋,要順從大勢,聽從蕭誠的號召,先赴江陵府共同推舉趙安為帝,定下名份,然後再共商大事。

可現在看起來,章宇不知是吃錯了什麽藥,居然準備是一條道走到黑了。

自己從晌後便到了這撫台衙門,章宇並沒有見自己,以公務繁忙為由,讓章坤來接待自己。整整一個下午,兩人天南海北已經聊到沒有任何話題了。

外頭一個下人探頭探腦,章坤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拱了拱手,還沒有開口,鄭則仕已是笑道:“仲山有事,便盡管去忙,老朽還想等一等撫台。”

章坤幹笑幾聲,道:“那可真是失禮了,世叔,我這便再去看一看家兄忙完了沒有!”

鄭則仕微笑著伸手示意,章坤急急離開了小廳。

“阿父,只怕那章撫台不懷好意。”鄭之龍不滿地道:“我們還與他多說什麽,不如就此離開。”

鄭則仕嘆了一口氣:“你爹我終究是八閩子弟,總是還要努力一下的,實在不行,那也是天意。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章撫台看到我過來自投羅網,必然是歡喜不盡,以前不敢做的,便也敢做了,想來這半日,一定是在布置如何把我們在福州的部下一網打盡,然後在盡遣精銳,在把泉州我們的老窩一舉控制,如此,便可吞了我鄭氏一族,從此之後,他章氏在八閩可就一家獨大了。”

鄭之龍吃了一驚:“阿父既然知道,為何還要來?”

鄭則仕淡淡一笑:“我來,是要為鄭家占一個道義上的高點。有一件事情章撫台料錯了,那就是他還以為控制住了我,就拿住了我鄭家,料錯了這一點,他就已經失敗了。老大,我們要在福建贏得不僅是章家,還有人心!否則,我們兩家鬥一個死去活來,其它各地被迫站隊,最後我們能得到什麽呢?一個殘破的福建路!這對於聯合會的大業,有什麽幫助?”

“可這也把阿父您置於地險地!”鄭之龍低聲道。

“放心吧,不管到了什麽時候,章家都不會把我往死裏整的!留一線的道理,我懂,他們也懂!”鄭則仕道。

父子兩人正說著話,外頭卻是傳來了一陣爽郎的笑聲,聽到這笑聲,鄭則仕微笑著站了起來,轉向門口。

“草民鄭則仕,見過撫台!”

“哎喲喲,鄭公,你這可是要折殺我呢!”一個身著紫袍的官員將手裏的官帽塞給了身邊的章坤,搶上一步便扶起了鄭則仕:“鄭公,實在是怠慢了,今日這一天,實在是太忙了,太忙了。”

鄭則仕仰天打了一個哈哈:“撫台的確是忙,我鄭氏與章氏一般,都是在八閩之地的土著,傳承數百年,勢力盤根錯節,撫台要趁著我在這裏的機會,先將我鄭家在福州的力量控制起來,然後再收拾了泉州,這八閩之地,可不就是章氏一家獨大了嗎?”

章宇面上青氣一閃而過,他身後章坤卻是滿面通紅。

“鄭公,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章宇恙怒之色不過一閃而過,馬上卻又恢復了正常,竟是親自去扶了鄭則仕坐下。

“不是我咄咄逼人,而是章撫台你這一次做得太不地道了啊。鄭某上門,為和而來,撫台卻要大動幹戈,這的確是令親者痛,仇者快啊!”鄭則仕微嘆道:“未來之時,我還抱有一線希望,到得現在,我終是知道,是我奢望了。”

章宇一拂袍袖,坐了下來:“鄭公言重了。我知道你一直是那個什麽勞什子聯合會的人,不過鄭公,那蕭二郎能做的事情,我們為什麽不能做呢?我們的實力,就比那蕭二郎差了嗎?”

“撫台難不成手裏也有皇家血脈?”鄭則仕笑問道。

章宇大笑起來:“什麽皇家血脈?在我看來,只怕蕭二郎手裏那一個,也只是一個西貝貨吧?這樣的血脈,豈不是要多少便有多少!鄭公,在這八閩之地,你我說是,那便是了。”

“光你我承認,又有何用?還得天下認帳才是。”鄭則仕道:“蕭二郎那邊,據我所知,已經是有好幾路承認了那趙安殿下,並親自赴江陵去了。”

“兩江動沒動?兩浙動沒動?淮南東路也沒有動,廣南東路也沒有動!”章宇冷笑:“這東南之地,大家可都還沒有做聲呢!支持蕭二郎的,無非就是西南之地他那幾個死黨。鄭公,說句不好聽的,沒有我們東南財賦,蕭二郎能做啥?便是以前大宋天下,財賦的四分之三,也來自我們東南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