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西行

隨著蕭綽這一句話出口,屋裏的氣溫似乎也在急劇下降,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好像都被凍住了。

耶律賢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渾身卻又是冰涼。

此刻,他當真是異常後悔上山來。

此刻的他,當真體會到了什麽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

生死存亡榮辱,此時此刻,盡操人手。

就算有萬千大軍在外又如何,在這座山上,在這間屋子裏,蕭綽只消輕輕一句話,所有的一切,便將在頃刻之間結速。

身後,耶律洪真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屋裏的寒寂。

“太後,皇帝絕沒有這樣的心思,要不然,他怎麽會孤身一人來見您呢?都說皇家無親情,可皇帝對於您,卻是至誠至孝,恕我直言,皇帝於您並無半分血緣關系,能如此,實是異數。至於我,一個將死之人,其實也並沒有放在太後的心上。這一次過來,我也是拼上了這最後一份老臉,太後,當年你遇上的那許多磨難,我這把老骨頭,可也是為你出過力的!這些年來,太後垂簾,老頭子也並沒有半分為難過你!”

蕭綽輕笑起來:“皇帝的確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可這也是我許多年來悉心教導的結果,對於皇帝的教導,我可是問心無愧,不管是做人,還是理政,他都可以說是優秀之極。”

“這一點,大遼上下,有目共睹,所以老頭子也是感念太後,這才敢腆著臉上山,耶律隆緒他們做事雖然有些出格,但不管人前還是人後,亦不敢說太後一句壞話!最出格的,也不過是認為太後治國的理念與他們不合而已。但太後,在耶律珍失敗之前,他們可也沒有半分懈怠過。太後,我絕不相信耶律珍是耶律隆緒殺的。”耶律洪真說話斷斷續續的,一邊說,一邊咳嗽著,蕭綽揮揮手,一名太監跪坐到了耶律洪真的身後,替他輕輕地撫著背。

“如果他敢有半句忤逆之語,此刻早就死了!”蕭綽森然道。“至於耶律珍是誰殺的,隨著皇帝您的那份以血書就的書信到了耶律乙辛手中,也不重要了。”

霎那之間,剛剛平靜下來的耶律賢,身體又抖了起來。

“當然,這也不算什麽錯!”蕭綽擺了擺手:“我其實也想看看,在這一局棋中,你到底能做一些什麽。整體上來看,你的表現也算是很不錯的了。這樣的大遼皇帝,在未來,或許還能在宋國的攻擊之下,撐得更久一點吧!”

“太後!”耶律洪真兩眼一亮:“您是說……”

“你們今日上山,其實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要讓我撤簾歸政是不是?”

耶律洪真沒有說話,他轉頭看著耶律賢。

太後不是一般人,這個時候還扮演孝子賢孫,反而會讓太後瞧不起,起反作用的。

“是的!”耶律賢咽了一口唾沫,勇敢地昂起了頭:“兒臣十八歲了!平素在母後的教導之下,兒臣對於治國理政也並不陌生,其實很多政務,母後已經讓兒臣在處理了。”

他越說越是膽大,也愈來愈流暢。

“母後,這一次江淮大敗,我大遼大傷元氣,也徹底到了改弦易轍的時候了。但國策轉向,總需要有人對以前的錯誤來負責,所以,從長遠來考慮,母後撤簾歸政,這是最好的時候!也是大遼上下認為最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此,國事可平穩過渡,我們母子親情,依然可以如同往常一樣。”

蕭綽饒有興趣地看著耶律賢,笑道:“我倒想知道,如果我真歸了政,你會讓我去做些什麽呢?怎麽安置我這個問題,你想過沒有?”

耶律賢微怔,半晌才道:“那個時候,母後自然是隱居皇宮大內。”

蕭綽笑了起來:“皇帝,你想過沒有,即便我撤了簾,歸了政,回到了深宮隱居,你就真能掌握大權了嗎?那些人就能唯你之命是從?只要我活著一天,只怕你就難真正的掌握大權。”

耶律賢張口結舌。

怎麽說?

告訴蕭綽,真要這樣的話,我會想法殺了你嗎?

找死也不是這個找法。

“老王爺老於世故,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蕭綽轉頭看向耶律洪真。

耶律洪真嘆道:“老頭子認為,世人盡皆有捧熱踩冷的噬好,太後真要隱居深宮,縱然還有死黨,但大部分必然會猶豫,會轉向,總是能收買的,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說不得也只好走出最後一步。一個隱居深宮的太後,縱然手中還有實權,比起垂簾聽政而言,亦是不可同日而語。”

蕭綽連連點頭,“皇帝,看到了嗎?這才是老成之言,你要真掌權,就得殺了我!”

“兒臣真沒有這樣想過!”耶律賢急得滿頭大汗。

“想過也無妨!”蕭綽淡淡地道:“賢兒,你跟著我的時候,只有兩歲出頭吧,你雖非我親生,但卻是我養大。很早的時候,我就想到會有今天這麽一天的。不管我南征大宋是失敗還是成功,一個有想法,有能力的皇帝,怎麽會甘心一直做一個傀儡呢?你是我教出來的,有什麽能力我自然是清楚不過的。這兩年來,你還是做了不少功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