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階級跨越(第2/3頁)

分明幾條街外還是熱鬧而喧雜的,可行人車馬一旦到了縣學附近,就都不自覺躡手躡腳起來,生怕驚動了學子老爺們。

這可是聖人傳道受業之所在,保不齊哪天就能竄出文曲星來!

且敬重著吧!

師雁行三人收拾停頓,相互檢查一番,這才擡腳往大門口走去。

剛一靠近,就有門子上前盤問,“做什麽的?”

江茴和魚陣有些怯,師雁行不卑不亢道:“給人送東西。”

縣學內師生眾多,幾乎每天都有家屬來探望、送東西,倒不奇怪。

那門子見她們娘兒們幾個舉止端正,穿著整潔,想著可能有男丁在內讀書,語氣不由和軟許多。

“叫什麽名字,在哪一班?再過幾刻鐘,上半日的課就完了,可要請他出來見一見?”

“昨兒才見過,今天倒不必見了,”師雁行把裝著腐竹的油紙包和酸菜壇子遞過去,“勞煩轉交給裴遠山裴先生,說是姓師的送來的,做法都寫好了包在裏頭了。”

說完,又從荷包裏抓了一把大錢,並不細數,一股腦塞到對方手裏。

那人態度本就不錯,此時見了錢,越發眉開眼笑起來。

他假意推辭一回,便熟練地將銅板揣起來,笑道:“原來是裴先生的熟人,說起來,今兒早起我還瞧見他了,待人那般和氣,還勸我讀書哩!”

師雁行一怔。

果然是老毛病麽。

那門子收了錢,倒也辦事,叫了同伴來說幾句,又扭頭對師雁行道:“時候差不多了,我親自給你們送進去,省得那些小子們毛手毛腳打碎了。”

師雁行忙道謝,目送他去了,腦海中卻仍回蕩著他方才的話,不禁又笑又嘆。

笑的是老先生果然是一片赤子之心,可惜世人非但不能領會其精神,反笑其癡,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敬?

卻說那門子一徑進了縣學,想起裴遠山來,忍不住又笑。

我不過是個看門的,讀書有什麽用呢?

怪道眾人只說他癡傻。

先生們都住在後頭,正值下學,那門子一路走一路喊,什麽張王李趙先生喊了一路,卻沒幾個正眼瞧他的,他也不在意。

裴遠山此次遭貶,難免拖家帶口離京。兒女們都大了,自有去處,倒不必他費心,故而只有一個老妻,三兩仆人在。

每日兩次,都是仆人估摸著時間,先去飯堂打了飯來,再由主母宮氏等著裴遠山回來吃。

門子到時,裴遠山才進門不久,正在裏頭彎腰洗手。

聽見宮夫人在門口與人說話,裴遠山抓了手巾走過來,“什麽事?”

宮夫人指著門子放下的壇子和油紙包,“你認識姓師的小姑娘?十來歲年紀,才剛打發人送來的。”

裴遠山一怔,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輪廓,竟是她?

所以說,事在人為,裴遠山勸人向學的習慣由來已久,昨兒宴會上見了師雁行,也不過看她有些靈性,便隨口點撥一回。

此時事情過了,並不大往心上去。

若今兒師雁行不主動來,要不了幾日,裴遠山也就將此事忘過腦後,繼續做他那性格古怪而孤僻的老先生。

二人一老一少,一個教書育人,一個買賣掙錢,就好似兩條平行線,一觸即分,各奔前程,往後再也不會有交集。

可偏偏她來了,冥冥之中,就將這段蛛絲般的緣分續上了。

好端端的,送什麽東西?

這麽想著,裴遠山就打開紙包看了下,竟是昨兒吃過的腐竹,壇子裏是酸菜。

包裹腐竹的油紙包內單獨有一張紙,除做法之外,上頭用削尖了的木炭寫了許多話,大意是“世人總說女子讀書無用,先生是頭一位反駁的,她感動非常,無以為報,只有手頭這點東西,還望不嫌棄雲雲……”

宮夫人跟著看了,莞爾一笑,“感情報恩來的。難為她不嫌你聒噪。”

裴遠山哼哼兩聲,“我說錯了不成?瞧瞧,她讀了書,便比常人通透些。”

原本他是不要人家送禮的,可這會兒見了,不過點食材,瞧著也不像名貴的,倒也罷了。

只裴遠山不愛欠人情,想了一回,叫那門子略等等,竟去屋裏取了些個東西,都用布包好了,讓他轉交。

那筆字實在沒個章法,亂頭無序的,半點構架也無,叫他著實看不下去。

門子拿著東西走了,宮夫人又拿起師雁行寫的那張紙瞧,品味半晌,笑道:“字跡雖粗糙,不成結構,但字裏行間頗有豪氣,竟是個胸中有丘壑的。”

裴遠山皺眉,“不成個樣子。”

宮夫人就笑,“聽你的意思,是個窮人家的孩子,又是個姑娘,哪裏有余錢練字?難為有這般膽識。”

裴遠山哼了聲,又看著那壇子和油紙包,神色略略和緩了些。

“昨兒的宴席我本不愛去,大魚大肉,沒個意思,倒是那丫頭弄得幾樣小菜還好,回頭你我自己弄了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