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牙

林月盈發誓,兩周前的那件事只是一個意外。

夏天到了,處處又熱又黏,林月盈平時愛運動,出汗也多,恨不得一天要洗三次澡。平時,秦既明這個工作狂都是早出晚歸少回家的,誰知那日白天也在——

林月盈剛和朋友打完網球,熱得一身汗,進家門後就開始脫衣服,她長得又高又快,bra的尺寸選得小了些,緊緊地勒著擠著,束縛得她胸口不舒服。T恤浸了汗,不好脫,她不耐煩,強行扯下後直接甩在地上,一手背到身後去解bra,另一只手去推門。

門沒有反鎖,小小浴室滿是清爽的木蘭花和香皂的氣味。門推開時,水聲受驚,嘩啦一聲,林月盈熱昏了頭,反應遲鈍,懵懵懂懂地去看,瞧見浴缸裏半坐著的秦既明。

其實什麽都沒看清,秦既明反應速度,用毛巾遮住自己。他不曾在外人面前袒露過身體,即使是和林月盈同居屋檐下,也永遠規規矩矩穿著衣服,甚至不會穿睡衣在她面前相晃。

彼時林月盈也慌,她的bra剛解開,右手死死抓著,另一只手嘭地一下關上門,倆人都沒有說話,好像一開口就會令隱私尷尬地暴露在天日之下。

林月盈什麽都沒看清。

事後回憶,除了“撞見秦既明洗澡”這件事情本身的尷尬之外,只留下一個秦既明身材很棒皮膚很好的印象。

無法完整地拼湊起他在浴缸裏的畫面,只記起一滴水順著他的肩膀往下流,好像露水砸在青年厄洛斯的白羽上。

她平時也沒少穿露臍裝小吊帶,也不覺在他面前只穿bra會很羞,恥。

秦既明顯然不這樣想。

“男女有別,”秦既明把她的毛巾撈起,遞給她,“之前我就想同你聊這個話題。”

林月盈不接,後退一步,作勢捂耳朵:“不聽不聽我不聽,你就是不想幫我洗毛巾。”

“是不適合,”秦既明說,“女大避父,兒大避母。就算我們是親兄妹,現在也不應該再——”

“頑固,”林月盈用力捂耳朵,不開心,“現在是文明社會了,破四舊摒棄封建糟粕的時候沒通知你嘛?”

秦既明說:“的確沒通知,破四舊運動在1966年,那時我還沒有出生。”

林月盈:“……”

“拿走,”秦既明說,“還有,以後睡衣別買布料太透的——在你學校宿舍裏可以穿,但別穿成這樣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鐵石心腸。

林月盈終於慢吞吞地拿走自己的毛巾,在手中轉了一把,握住。

她說:“不懂得欣賞,沒有品味。”

秦既明收回手,他繼續洗自己的毛巾,不鹹不淡:“肚子裏還藏了什麽詞來攻擊我?”

林月盈說:“才不要告訴你,沒有品味的人也沒有資格聆聽仙女的箴言。”

家裏不是沒有洗衣機和烘幹機,只是這樣的小件衣物,秦既明習慣了自己手洗。

耳側聽林月盈把她的毛巾和換下來的貼身衣物全丟洗衣機的動靜,秦既明低頭,將毛巾細細揉幹凈,晾起。

晚上沒什麽例行活動,秦既明照例要看新聞聯播,以及結束後的那個天氣預報。他是被秦爺爺帶大的人,觀念上並不陳舊,但一些習慣都是老人培育出的守舊。看新聞,訂報紙,晨跑,奉行簡樸生活的原則,林月盈慶幸他只律己甚嚴,而非要求她一同遵守。

在秦既明看電視時,她趴在旁邊的沙發上,翹著腿看漫畫書。

偶爾回答秦既明的問題。

秦既明問:“這次去倫敦好玩嗎?”

林月盈專注給朋友發消息:“好玩。”

“還去了哪兒?”

“曼徹斯特,還有伯明翰,約克……嗯,愛丁堡。”

“遇到特別喜歡吃的東西了嗎?”

林月盈皺鼻子:“沒有,美食荒漠,名不虛傳。”

秦既明說:“信用卡透支了嗎?”

林月盈蹭地一下坐起,真真正正的蓮花坐,手機放在旁側,楚楚可憐地望秦既明:“這正是我想要和我這世界上最親最愛的秦既明哥哥要講的事情。”

秦既明不看她,端起一個白色馬克瓷杯,水還太燙,他握著杯柄,沒有往唇邊送。

林月盈跪坐著蹭過去,主動接過,用力呼呼呼地吹氣,吹得熱氣如綿雲散開。

這個杯子還是她三年前送秦既明的生日禮物,是她去景德鎮的一個工作室親手做的,杯子底部是她精心畫的圖案,明,右邊的月被她畫成一個漂亮的淡黃色的小月亮。

秦既明用到現在。

林月盈吹了幾口,秦既明看不過去,將杯子拿走,慢慢喝,說:“有話直說。”

林月盈斜斜地半倚靠著沙發背,看他,可憐巴巴:“你知道的,我那張信用卡額度有限。”

秦既明說:“但凡銀行有點腦子和職業操守,都不會給一個剛成年的人下發高額度信用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