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戰略

秦既明是個很護短的人。

或者說……有些過度縱容。

小時候林月盈迷上手工, 會剪掉秦既明襯衫上的扣子,美滋滋地收集起來,給她的洋娃娃和毛絨玩具們做漂亮的項鏈和手鏈。

自從發現她的小愛好後, 秦既明在選擇襯衫時會留意下那些紐扣,選那些可能會被她剪掉的、她會喜歡的精致紐扣。

後來她學音樂, 學打籃球, 學踢足球, 哪一種愛好堅持都不長久。秦既明精心為她選擇了老師、購買了裝備, 花費巨多, 但林月盈學一段時間就失去興趣, 苦著臉, 可憐兮兮地問秦既明,可不可以不學了。

當然可以。

她做什麽都行。

林月盈不需要靠這些技能來謀生, 不過是能令她精神世界豐盈、現實生活充足的東西,既然已經對她造成負擔和心理不適, 再堅持下去,豈不是本末倒置。

秦既明一直如此溺愛她。

爺爺結交的朋友多, 秦既明也常聽爺爺同那些老朋友談天說地。其中有一個研究心理的教授, 在育兒這件事上頗有心得, 提到過一個觀點,說不能將嚴厲的責罰和辱罵包裝成對孩子的愛, 否則, 當孩子擇偶時遇到同樣暴力對待他(她)的人,也會誤認為這是一種愛。

這個觀點給秦既明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秦既明牢牢記住這些,又和爺爺一同, 細心地照顧著林月盈, 照顧著這個家裏唯一的小女孩, 寬容她的錯誤,給她盡可能的愛和照顧,教她如何分辨是非正錯,教她如何正確表達自己的善意,如何勇敢去愛別人。

秦既明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教過她的東西,有朝一日會被她拿來用在自己身上。

幸好她頭腦清醒得快。

秦既明還需要抽出時間來處理這些流言的根源。

孟家忠。

找到孟家忠的時候,他在酒吧的內場喝得開開心心,秦既明一個人去的,黑襯衫黑褲子,戴了一雙柔軟的黑色小羊皮手套。林月盈當時買了兩對,同樣的黑色,同樣的男女款式,是她為了能買到心儀顏色小包包的配貨。

秦既明平時戴這雙手套的次數不算太多,畢竟平時工作用不著打人。

孟家忠和他的一幹狐朋狗友已經喝一瓶了,正在開第二瓶,音樂聲開得很大,七個裝扮成兔女郎的女孩子舉著燈牌,正在跳舞,慶祝他又點了一份酒。酒瓶放進透明玻璃櫃的冰塊中冰鎮著,冰塊兒和空氣接觸產生的冷凝珠,孟家忠拉著身邊的女孩要她喝酒——

“家忠。”

孟家忠聽得動靜,愣了愣,哆嗦著轉身看到秦既明,嘴唇煞白:“既明叔。”

孟家忠雖然和林月盈相差幾個月,但在輩分上卻矮了一級。他和林月盈還好,同年出生,雖然名義上該叫一聲姑姑,平時也都是直接稱呼名字。

對秦既明不行,他還是要老老實實地叫一聲叔。

孟家忠的狐朋狗友裏有倆是發小,也認識秦既明,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叔叔好。

秦既明點頭,示意孟家忠跟自己站起來。

孟家忠不想走,也不敢不走。

比起來大庭廣眾之下丟臉……明顯還是聽秦既明的話更好,至少他還會保留一點不值錢的顏面。

酒吧在第十三樓,乘電梯往下,十一樓,有一個餐廳。

孟家忠跟著秦既明進了包間。

秦既明說:“關門。”

孟家忠聽話地關門,一轉身,啪,一巴掌重重打在臉上,抽得他後退兩步,後腦勺重重地撞在門上。

瞬間被打懵,他捂著臉,啪地一下直挺挺跪下,哭:“既明叔,既明叔,我錯了。”

房間裏的窗戶是開著的,窗玻璃隱約反射出警車頂部的光,一藍一紅,一紅一藍,閃閃爍爍。

為了防止出意外,也是為了加大安全巡邏,在一些較大的娛樂場所門口,都會停著幾輛警車。

秦既明坐在孟家忠跪伏正方向的椅子上,心平氣和地問:“你知道我來找你做什麽?”

孟家忠一路跪著,磨蹭過去,懊惱不已:“對不起,既明叔,小江都和我說了……八月份,我不是和月盈姑姑鬧了點小別扭麽?那時候我心裏面憋著氣,也沒處灑……吳見春那個王八羔子哄著我多喝了酒,我嘴上沒個把門的,就……就……”

他訥訥的,不敢繼續往下說了,期期艾艾擡頭,還沒看清秦既明的臉,又是一巴掌,重重抽在他臉上,抽得孟家忠整個臉都偏過去。鼻下濕熱,伸手一觸,一手的血。

“原原本本地說,”秦既明平靜地說,“別讓我一句句地問。”

孟家忠捂著臉,艱難開口:“是……我心裏面生氣,就說了些不好聽的話,我說月盈姑姑神氣什麽,再神氣不也是你養的……你養的童養媳,還說她勾引你,表面上正經,其實背地裏還不是一樣挨,草,說你這麽久沒有女朋友,肯定早就和她勾搭到一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