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黎明

林月盈躺在沙發上, 她不說話,秦既明靠近她,俯身摸了摸她的頭發。

有不妙的預感告訴她, 或者這是他們兩人最後一次的親密接觸。

然後秦既明起身,沉默地回臥室, 他喝醉了酒, 還是不清醒的狀態。

林月盈蜷縮著身體, 躺在沙發上, 捂著臉, 肩膀一抖一抖。

她難過地哭出聲音。

該怎麽辦才好。

她茫然了。

林月盈一直、百戰百勝。

沒有人會不愛她。

也不會有人害她傷心地哭這麽久, 還要哭兩次。

她能感覺到秦既明不是不愛她, 明明他也會捧著她的臉吻她、咬她,明明他也有灼熱的反應, 明明他也如巖石一般堅硬。

可他還是推開了她。

如果他不愛他,林月盈想自己應該也不會這麽難過, 她如此篤信,她想要的人一定都會被她吸引;她現在難過的是, 秦既明不允許這種愛滋長, 不允許這種感情的存在。

林月盈知道秦既明有多堅定、說一不二。

次日中午, 林月盈吃過午飯,秦既明送她回她的住所。

全程, 兩個人一言不發, 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倆相處的時間太久了,久到甚至不需要語言來溝通,一個眼神, 一個動作, 甚至不需要看對方的表情, 他們做出一件事的時候,就知道接下來對方的反應。

所以昨晚兩人都在試圖用彼此最在乎的話去逼瘋對方,他們清楚什麽是對方的痛點,他們知道怎麽講會令對方更傷心。

沒有輸贏,也沒有結局。

好像兄妹之間的確不配有什麽美好的結局。

就連文學影視作品上,也會被輕飄飄地分到“畸戀”這一類別中,屬於歷史上暴君“變態”的佐證,成為指控某公主“蕩,婦”的依據。

就連大陸上最知名的言情站——綠油油晉江文學城,也在限制題材中明確表示。

「涉及道德問題,不禁題材,但在偽血緣關系存續期間,不得發生關系,不得有親熱行為、感情描寫。此處不包含古代言情作品中的表親關系。」

本來就是受限制的,要遭受道德譴責的,是不正常,不健康,不應當的。

可愛本身就不理智。

林月盈才不要一板一眼、理智的愛。

她就要愛秦既明。

秦既明不能愛她。

……

剩下的五一假期,林月盈都沒有再出門,手機關機,電腦關掉,不要上網,也不要和外界接觸,她現在太難過了,難過到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其他的人類。她蜷縮在自己的房間裏,依靠著冰箱裏的食物,頹唐又隱秘地吃喝,睡覺,醒來就看書,發呆。

她一遍又一遍地抄著Jorge Luis Borges的詩。

……

「The shattering dawn finds me in a deserted street of my city

(黎明降臨,落在我所在城市的孤寂街道。)

Your profile turned away, the sounds that go to make your name, the lilt of your laughter:

these are the illustrious toys you have left me

(你轉過身的側影,組成你名字的發音,你有韻律的笑聲:你殘余的美麗令我意猶未盡。 )

I turn them over in the dawn, I lose them, I find them……

(我在黎明傾倒它們,我失去了它們,我找到它們……)

林月盈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找到。

她放下筆,安靜地注視著鋪了一地、用舊鋼筆寫完的紙張,忽然將臉埋在膝間,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哭出眼淚。

假期的最後一天,江寶珠拎著訂好的飯來看林月盈,彼時林月盈剛剛洗過澡,清清爽爽地吹幹頭發,她換上剛買不久的漂亮小裙子,塗上剛打開包裝的口紅,笑著和江寶珠打招呼。

江寶珠沒有問她,那明顯哭腫的眼睛是怎麽回事,也沒有問林月盈,她嘴唇旁邊看起來像是被吸吮、咬出的淡淡草莓痕跡是怎麽來的,她只熱情地同林月盈聊天,問她開學後的第一個周末有沒有時間,要不要一塊兒出去玩,哎呀呀最近她打算換一個新的網球拍還打算買新的網球鞋和衣服,審美一流的林月盈有沒有好的辦法呢?

林月盈一口氣吃完江寶珠帶來的蝦餃。

她平靜地說:“我向秦既明認真告白的第二次也被拒絕了,很嚴苛,完全不留余地地被拒絕了。”

江寶珠發了發呆:“喔。”

“我現在心情有點點糟糕,”林月盈側著臉想,“不過還好,這麽多天了,我也消化完了。”

江寶珠放下碗筷,過去擁抱好友。

“啊啊啊啊小珠珠,注意手上的油,不要蹭到我身上,嗚嗚,”林月盈笑著躲開,“我剛買的新裙子呢,寶珠。”

江寶珠立刻站起來去洗手,左三邊右三遍,指甲縫裏也仔仔細細洗幹凈、用洗手液沖得香噴噴,飛奔過來,結結實實地抱住林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