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主想殺人(上)(第3/4頁)

傅希言不知道後宮的妃子們覲見皇帝時,是不是也像他此刻的心情——侍兒扶起嬌無力,千呼萬喚始出來。他的“無力”主要是心理上的無力——這龜毛的流程到底要走多久,忠心、耿耿還等著他回去報平安呢!

幸好這次,裴元瑾就在房間裏坐著。

感激的話傅希言已經在心裏循環播放了好幾遍,此時傾吐,一氣呵成,頗有種情到深處自然流露的痛快感。

然而裴元瑾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的賬簿,似對他激情四射的演講毫無興趣,連個眼神都欠奉。

不過傅希言也沒有任何不滿。

都是救命恩人了,還要什麽雙箭頭!

他輕咳一聲:“裴少主若無他事,我就先告辭了。”

裴元瑾突然擡頭:“你算術如何?”

問一個理科生算術如何?傅希言內心輕笑了一下,淡定地說:“一竅不通。”

別以為他沒看到裴元瑾除了手裏的,腳邊、茶幾上、桌案下也都堆滿了厚厚的賬簿。他的確想報恩,但這一報,可能半輩子就沒了,家中老邁的父親還等著他回去盡孝呢。

裴元瑾將賬簿丟到一邊,起身從書架上拿下厚厚一沓的書給他。

傅希言心生不祥,接過一看——

《九章算術》《海島算經》《五經算術》《綴術》……

這是讓他現學現賣嗎?

怎麽說呢,只能說,少主真是“算”無遺策!

傅希言猶想掙紮:“我如今住在錦衣衛大營,進出都有規矩,加上這次遇險的消息一定已經傳了回去,也該去道個平安。”

裴元瑾也沒勸,就是非常平靜地問:“若兇手在外面蹲你呢?”

傅希言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留在這裏也不安全,他可沒忘記混陽丹的作用。他說:“忠心一定回去搬救兵了,說不定楚指揮使已經在接應的路上了。”

“他救不了你。”

離開柳木莊之後,有關傅希言的消息還在陸陸續續匯總到裴元瑾的案頭,因而他對傅、楚兩家都了若指掌。

北周不似南虞。

南虞奉超級教派——靈教為國教,手下從來不缺高手。

北周朝廷在這方面就顯得捉襟見肘,似傅軒、楚光這樣的金剛期放到江湖上,堪稱泯然於眾,自然不會是今天這個殺手的對手。

看傅希言猶豫不決,裴元瑾直接做主:“讓小桑替你送封平安信回去。”

人家不但救你命,還願意長時間救下去,這番好意,傅希言實在無法推拒。他提起筆,哆哆嗦嗦地寫下了一封平安信。

裴元瑾看著歪歪扭扭的字直皺眉,傅希言也覺得美中不足:“要是再來點血就更好了。”

他在信上說自己被人刺殺,關鍵時刻躲入祥雲布行避難,但身受重傷,性命垂危,如今就靠人參吊著一口氣。

傅希言解釋:“主要怕楚光讓我爬也要爬回去。”他對楚家叔侄的印象牢牢地停留在奴役他的那個時期,不免把人往壞處想。

裴元瑾不是很理解他們這些朝廷中人的交流方式,也不想理解,揮手招來小桑,讓他把信送過去。

*

人既然被留下,事自然要擔起來。

裴元瑾叫人在房間各處點上蠟燭,照得比外面的落日晚霞還要明亮。

傅希言認命地拿起《九章算術》,翻開一頁,只讀了序,就重溫了和七八歲小朋友坐在課堂裏被夫子支配的恐懼,要是看完這七八九本書,古代算術不一定會,但現代數學肯定忘。

他雙手按著書,在圓乎乎的臉上擠出難以置信般的狂喜:“我只翻開一頁,你猜怎的。我突然醍醐灌頂,都會啦!”

裴元瑾:“……”

裴元瑾將手中的賬簿遞給他,傅希言看了看,這本記錄的是布行日常流水。進是收入,繳是支出,難倒不難,就是豎行繁體看著心累。

龐大的工程量讓傅希言不敢藏拙,先拿起紙筆翻譯成阿拉伯數字,先心算數目少的,再列式算數目大的。

裴元瑾原本想遞個算盤過去,見他算得頭也不擡,便沒有打擾。

他坐在窗邊,凝眸看著下沉的夕陽,渾身上下洋溢著從凡塵俗世中超脫出來的松快。

這個時節,蚊子還零零星星在飛,可不知怎的,明明窗邊坐著個大活人,偏舍近求遠,嗡嗡嗡地飛到傅希言身邊。

傅希言撓撓這處,又趕趕那處,不勝其擾,忽聞一陣薄荷清香撲鼻,就見那堆數之不盡的賬簿上方多了一枚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墨綠色珠子。

聞了會兒,那薄荷清香之中,好似還夾雜著些許桂花甜香。

他驚喜地拿起珠子。這真是“正瞌睡,來了個枕頭”。他原本就想開店賣香皂,又怕產品單調,要是加入香水香珠,那就大大的豐富了。

正要提問,窗邊那人卻在一晃眼的工夫,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