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前世的訣別(中)(第3/4頁)

塗牧眼中精光一閃。

天都快塌下來了,好好的燒衣服幹嘛。

可轉念一想,他是都察院的人,被劫的是都察院的大牢,最後案子多半也要落到都察院裏去,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他揮手:“由他去,別多嘴。”

*

傅希言吃飽喝足困意來襲,原來還想睡一覺,可京都衙門急著要口供,只好強打起精神配合。

一同詢問的,還有金吾衛和刑部派來的人,京都府衙的捕頭看看左右,見兩位旁聽的都不說話,才開口問:“傅司獄可否說一下昨晚的情形?”

傅希言點點頭,陷入回憶——

月明星稀的黑夜,鋪天蓋地的箭雨,地動山搖的響雷彈,武功高強的六名刺客,以及從牢房裏提著一把黑刀的陳文駒。

“昨晚,我正與司獄吏劉民吟詩……”

故事說到六個刺莫名死了,他單獨追向陳文駒時,都沒摻雜水分,直到永安渠邊——

“陳文駒把劉民投入水中,我想救他,立刻跳了下去。可是天太暗了,我不識水性,在水裏撲騰很久都沒有摸到人,自己也有些體力不支,只能勉強浮在水面上。”

刑部派來的人道:“聽說傅司獄是金剛後期的高手,而永安渠也不是一望無垠的汪洋大海,即便不識水性,難道你不能自己上岸嗎?”

傅希言道:“不會水的人在水裏,最可怕的不是水,而是自己的恐懼。我當時覺得自己的手腳好像被什麽束縛住了,不能動,也不敢動。”

刑部的人說:“但你還是跳下去了。”

傅希言苦笑道:“我跳下去之前,還不在水裏,還不知道晚上的水有這麽可怕。”

刑部的人已經掌握了問話的主動權:“那陳文駒呢?他為什麽不殺你?”

傅希言說:“他一個逃犯,為什麽非要殺我?這麽好的機會,難道不應該先跑嗎?”

盡管他說得很合情合理,刑部的人仍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不,非常的奇怪。就好像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不應該收尾得如此潦草。

在這場問話即將結束的時刻,他突然問:“你知道劉民死了嗎?”

傅希言看起來並不吃驚:“他被丟到水裏之後,並沒有掙紮。”

“可你仍然選擇跳下去救他?”

傅希言嘆氣:“事情發生之前,我正和他一起吟詩,我們是朋友。人在來不及思考的時候,做選擇的往往是感情。”

刑部的人沉默了,似乎認同了這種說法。

傅希言看著他們緩緩離開,心中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時間緊促,他不可能編造太多細節,而這個破綻百出的故事之所以能夠不被戳破,完全依靠雙方信息的不平等。

第一他們不知道陳文駒在離開之前一定要殺掉他。在這個前提下,自己不顧自身安危,硬要下水救劉民的舉動是怎麽都說不過去的。

第二,他們想不到自己放棄了誅殺陳文駒的功勞。在任何人的眼裏,自己昨晚如果殺了陳文駒,都是大功一件,完全沒有理由不認。偏偏,他剛好有一個。

第三,他記得陳文駒的刀留在現場,而刀上有他的血。可他身上一點外傷都沒有,加上六個刺客的死,這會引得大家猜測當晚還有其他人。

憑著這幾條,就算對方有諸多懷疑,也想不出他背後真正隱藏的秘密。

*

從京都府衙出來,門口有兩撥人正等著,一左一右,成對峙之勢。

一撥是都察院,來的是經歷司的一位都事,客客氣氣地說:“傅司獄,左都禦史史大人正在衙中等你。”

對面一個聲音沒好氣道:“他爹我也在家裏等他。”

另一撥自然是一覺醒來就遭遇晴天霹靂的永豐伯府了。

傅輔看著兒子憔悴的模樣,年久失修的慈父情忽然澎湃而起:“史大人睡了一夜,精神頭自然足,可我兒子為了追都察院的逃犯可是在永安渠裏泡了一夜的水!這可是冬天的水,現在太陽出來了,還不能讓他回家好好躺一躺嗎?”

都事對上伯爵,同僚對上父親,於公於私,都有些底氣不足。

都事賠笑道:“也就是兩句話的工夫。昨晚的事,我們整個都察院上下都對傅司獄欽佩之至,只是事涉要犯,又有好幾位同僚因公殉職,傅司獄是當事人,我們總要問一問情況。”

傅輔說:“剛剛的京都衙門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都事笑著看了傅希言一眼:“京都衙門和都察院自然有所不同。”

傅希言畢竟是都察院的員工,這一趟早跑晚跑都是要跑的,為免日後被穿小鞋,該加的班還是得加。他道:“我隨你去一趟。爹,你先回去煮一碗老母雞參湯等我。”

傅輔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這次來的目的也不是制造矛盾,而是為兒子撐腰,告訴那些盯著案子的人,想利用自己兒子的都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他老子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