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前世的訣別(下)(第3/4頁)

傅輔說:“不過上面急於把陳家案定下來,平息民憤,所以只要不出大差錯,這案子跟著陳家案,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

不得不說,傅輔以前待在家裏不顯山不露水,除了生孩子和打孩子,沒發現有其他才藝,出仕後,才慢慢展現出老謀深算的一面。

這次,他又一語中的。

廖商果然上門,果然是問陳文駒的案子。

“陳文駒死亡的時間與傅司獄落水的時間很相近,你難道沒有看到其他人嗎?”

是的。現在連同廖商在內的刑部所有人都認為案發現場還有一個人。

傅希言樂得他們將注意力轉到這個角度,故作深思地想了想,搖頭道:“我當時的確覺得六個刺客死得很奇怪,可是一心想著救劉民,就沒太注意。”

廖商又問了幾句,見始終沒有結果,只好起身道:“那就多謝傅司獄了。”

傅希言起身送他,走到門口,廖商突然問:“傅司獄回京第二日,面聖之後就見了樓捕頭,莫非對‘鎬京四子案’也有所見解?”

傅希言道:“我仰慕樓兄已久,恰好與樓百戰有兩面之緣,起了結交的心思,讓廖捕頭見笑了。”

廖商說:“哪裏,樓捕頭少年英才,我也欽慕萬分。”

傅希言想:這不就是相愛相殺?

*

傅希言在家中休養兩日才回都察院銷假,見到的同僚一邊說著“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一邊讓他去見左都禦史。

史維良還沒下朝,他在門口等了會兒,右僉都禦史經過,對他笑了笑。

傅希言:“……”

這一笑,可真是千言萬語在心頭啊。

過了會兒,史維良回來了,見他站在門口,道:“隨我進來。”

“在家休息得如何?”史維良表現得很親切。

傅希言懇切地道:“人在家中,心還留在院裏。”

史維良點頭:“有心了,不過司獄司你就不要去了。”

來之前傅輔就說了,這次陳文駒出逃,他表現出眾,都察院可能要有所表示,傅希言心下已有準備,卻還是裝出驚訝道:“大人,這是為什麽?”

史維良說:“原來的京都巡檢使年中告老還鄉後,這個位置就一直空著,現在想想,就是等你立這一功啊。”

傅希言謙虛道:“陳文駒並非屬下所殺,不敢領功。”

史維良說:“可你追上去了。整個鎬京城,包括金吾衛,只有你一人追上了陳文駒,僅憑這一點就夠了。誰殺的,不重要。”

傅希言明白他的意思。這麽大的案子,都察院需要推出一個形象代言人來找存在感。

史維良說:“巡檢使是六品,連升四級,是快了些,幸好陛下讓你兼了個六品百戶,也算合適。”

飯都喂到嘴裏了,再吐出去也不合適。

傅希言只好嚼一嚼咽了。

史維良說:“‘知機和尚案’結束了,鎬京剩下的大案就是‘四公子案’,這個案子刑部那邊由樓無災負責,他若需要你協助,你便幫幫他。”

“……是。”

兜兜轉轉,這個案子最後竟落到了他和樓無災的手裏。若樓無災猜測為真,那可真是天意。

*

臘八節那日,傅夫人帶著家中孩子去慈幼局送臘八粥。

傅希言下值後才去,去的時候,傅夫人正準備走。他坐在馬車裏,遠遠看見她與兩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說話。

回家後,他悄悄問傅禮安說話的老婦人是誰,好似之前沒有見過。

傅禮安道:“徐家的夫人。”

傅希言疑惑:“她們怎麽在慈幼局?”

傅禮安道:“陳家案快結束了,她們想收養幾個孤兒,承繼徐家的香火。”

傅輔坐在堂中,已聽傅夫人提到此事,不贊同地皺眉:“這收養的孩子也不是徐家血脈。”

傅夫人說:“可徐家的血脈已經斷了。”

傅希言點頭道:“養育之恩大於天。兩位老人半生坎坷,養幾個孩子,以後日子總還有個念想。”

傅夫人也說:“死後也有個摔盆的人。”

傅輔想到徐家的遭遇,點頭嘆息:“也是。”

*

陳家定案。

陳余富、陳余享、陳余斌三兄弟滿門抄斬,其余從犯充軍幽州;陳文駒拒捕被斃,死有余辜,隱隱將殺陳文駒的功勞按在了傅希言的頭上。

殺頭那日,菜市口人山人海,但中間有三個位置是百姓自覺空出來的,那裏站著兩個頭發花白的婦人,和那個帶著萬民血書千裏迢迢趕來的漳河縣令。

隨著一聲“斬”!

犯人的項上人頭如成熟的果樹,一顆接一顆落下來,溫熱的血液撒在地上,開出一朵朵明艷的花。

不但不猙獰,甚至帶著高潔的美。

“蒼天有眼啊!”

不知誰喊了一聲,慢慢地匯聚成片,響徹鎬京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