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遙遠的旅途(下)

蓮花渡坐落在石泉縣城南二十裏處, 往來客商絡繹不絕,故而茶棚、客棧應運而生。傅家人為了趕路,睡了好幾天帳篷, 此時見到正常的床鋪,眼睛亮得都能發出七彩的光芒。

傅輔順應眾人意:“休息一日, 明早出發。”

傅家先遣部隊早兩日抵達, 已找到順路的商船,只待明日出發。傅軒親自出了趟門查看商船, 回來時臉色不佳,拉著傅輔進屋。

傅軒壓低聲音說:“那商人反悔了。”

傅輔不悅道:“不是下了定金嗎?”

傅軒說:“他們連定金帶賠償都還了回來。”

“可說是什麽原因?”船沒動, 商人就乖乖地賠了錢?這可不是正常生意人的套路。

傅軒說:“只說航線改變,不能捎帶我們了。但他們本就是南境行商,這船是回航,船上的貨物早已清空, 還能去何處?我們原本與他談好, 將這趟回程的利潤全包了, 他們不必裝貨還有錢拿,樂得輕松, 完全沒有拒絕之理。”

傅輔代入行商的角度,道:“會不會想坐地起價?”

“若是坐地起價, 也該先開出個價來。”

“的確不尋常啊。”傅輔皺眉。

離開鎬京這一路走得太平靜,讓他差點忘了這一路其實是在“逃難”。皇帝明裏暗裏下了兩道旨的事瞞不住有心人, 之前離鎬京太近, 就算有人想要動手,也會投鼠忌器, 怕皇帝插手。而上船之後, 四面環水, 遠不如陸地動手方便,所以,如果有人想要使壞,石泉縣是最好的選擇。

傅軒聽了他的分析,粗粗的兩條眉毛相中間聚攏:“誰會動手?劉家?”若說傅家南下會對誰造成利益沖擊,劉坦渡首當其沖。

傅輔搖頭:“石泉縣還在京都附近,劉坦渡在這裏動手,等於挑釁皇權。倒不如等我們駛入漢江,進入他的地盤後,派人假裝水匪,萬一有差池,可即刻派官兵過來名正言順地將人帶走,不留痕跡。”自從傅家被皇帝擺上棋盤,他就在陰謀詭計這條路上越走越遠,連想法也十分陰險。

傅軒道:“那就可能是容家陳家的余孽。”

在外人看來,那夜是他帶領羽林衛血洗了拾翠殿,陳文駒又間接死在傅希言手中,傅家堪稱是皇帝麾下最忠心耿耿的鷹犬爪牙。如今“鷹犬”明面上脫離了“主人”的庇護,那想要報仇的人自然會聞訊趕來,落井下石。

傅輔想了想:“鐵蓉蓉是傀儡道的人,也要防著江湖勢力。”他頓了頓,看了傅軒一眼,“和裴少主說一聲。”

傅軒面不改色說:“我讓小四去。”

多年兄弟,傅輔哪能看不出他對裴元瑾的抵觸情緒:“你是不是對裴少主……”

傅軒面無表情地說:“小四進羽林衛之後,我就托人打聽門當戶對、年齡相仿的姑娘,不久前打聽到金吾衛指揮使的弟弟家有個圓乎乎的小丫頭,比小四小兩歲,甚是般配。”

傅輔嘆了口氣:“緣分這種事,都是天意。再說,老四如今被卷入朝爭、江湖,身邊危機四伏,不應該再牽連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倒是裴少主,武功高強,門下眾多,更為良配啊。”

這種對比可說是十分勢力的,若傅希言對裴元瑾沒有感情,傅輔還會愧疚一下,但他自己都跑來說兩人在一起了,傅輔自然也樂見其成。

傅軒嘆氣說:“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別扭。

傅輔拍拍他的肩膀:“天地混沌如雞子時,又有誰想到盤古會開天辟地呢?今日看來離經叛道的舉動,未必不會成為他人眼中的創舉啊。”

傅軒想:這如何比得?

在他看來,傅輔這話更像是自我安慰,但他也不會揭穿,順勢道:“好,我去找小四說。”

然而小四……並不想去。

自“男男”事件之後,他就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裴元瑾。畢竟,“感動”與“崇拜”也許只有一步之遙,但是和“奉獻”還差著十萬八千裏——他並不想這麽快走完這條長征路。

傅軒見他心不在焉:“你聽進去了嗎?”

傅希言點頭:“又有奸人要害我們,讓裴元瑾注意些。”

意思是這麽個意思,可不知為何讓他總結得有些奇怪。傅軒想了想:“裴少主呢?”

傅希言說:“進客棧沒多久就出去了。”

他有些不安地想:不會又去搜刮奇奇怪怪的冊子了吧。也不知道那兩本“男男”他是什麽時候從什麽地方搞到手的。

傅軒見他心事重重,以為是為了舉家逃亡的事情自責,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家人本就是共同進退,你不要多想。”

傅希言以為他說的是裴元瑾和他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不要為了麻煩人家而不好意思,表情頓時尷尬起來:“這個,就是太快了,我沒什麽準備。”

傅軒點頭:“是有些匆忙。”誰能想到皇帝會突然下聖旨呢,幸好他們家一直在準備,倒也不算倉促,“不過早晚會有這一天,我們心裏都有數,已經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