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荷月

劉家人接下來在不明覺厲中看著白大夫用瓷盆喝酒,咳,是用醫療酒精洗手。然後給病人測體溫,量血壓,數脈搏,直到白大夫忙完,坐下來準備輸液用品的時候,也只有劉老爺和管家猜對了一件事——白大夫手腕上的那塊琉璃銀盤,大約是日晷之類的東東。

看到白樹超一言不發,坐下來擺弄桌上的物件,劉耀祖再也掩不住胸中疑問,張口問道:“大師可是要出脈案?”

白大夫呵呵一笑,點頭說道:“大公子這病有個名目,喚作‘遷延性傷寒並發肺炎’,劉老爺且放寬心,貧僧接下來就要施針用藥,只是施針時要凝神靜氣,還望海涵。”

劉耀祖一邊咀嚼著白大夫報出的古怪病名,一邊擺了擺手,管家會意,陰惻惻的聲音頓時響起:“再敢有出聲的,一律打二十板子,賣去人牙子!”

……從妙樹大師脫去袈裟後的那一刻就再沒有停過的竊竊私語聲,終於消失了。

管家恐嚇的效果很是令白大夫很滿意,於是他在一片寂靜中制造出來一點響動——吱啦一聲,白大夫從墻角拉過來一個紫檀龍門衣架,停在床頭。

下一刻,眾人看到難忘的一幕。

晶亮的玻璃瓶掛起,閃亮的尖針插入了劉大公子的血管,窗外最終還是有吸氣聲傳了進來。

在劉公子手背上貼好膠布,然後調了調輸液速度,“嗯,就這樣吧。”大師然後回頭掃一眼呆滯中的人們,對著門口的荷月緩緩招手:“過來,過來。”

小姑娘在管家兇狠的目光中,在劉老爺默默的注視下,在思維混亂中低頭走到大師面前。

大師充滿佛性的嗓音響起:“見到這瓶中水線了沒有?”

點頭。

“水線降到這裏,就報於我知道,好不好?”

點頭。

“嗯,如此就算事畢,這個……不知府上管飯不?”

劉耀祖:“……”。

劉家自然不會放這禿驢走人。

於是某人被請到隔壁小院,在等飯的過程中,白樹超著實費了一番口舌,才讓劉老爺相信,那水晶瓶子裏裝得不是山泉,是藥……

當然,這番口舌也只能做到讓劉老爺半信半疑而已,於是在他左一口火腿燉甲魚,右一口黃山燉乳鴿胡吃海塞的時候,劉家的重要人物也在集體研究輸液瓶上的標識。

瓶子和“軟琉璃線”都是不好碰的,大師交待過。

標簽上的字大家倒是都認得,雖說缺筆少劃。

只不過氯黴素注射液這幾個字,分開來認得,合起來無人能解。

至於生產廠家日期什麽的,早已被穿越者們塗黑。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只剩那句話了:不看廣告看療效……

療效自然沒得說,區區幾個穿越者,都已經和瘋子一樣開始討論泰晤士河洗腳了,靠的是什麽,不就是人類幾百年來的科技結晶嗎?

十七世紀的傷寒杆菌當然也逃不過此劫,當天傍晚,劉家大公子劉思維就在小姑娘荷月的一聲尖叫中,睜開了眼皮。

妙樹大師在劉家人心目中的形象,這一刻終於和自己的身高貼合在了一起——從一米五八變成了一米八五。

第二天,劉家大公子開始主動進食,並且控制住了腹瀉。

當天晚些時候,妙樹大和尚由於飲黃酒過量,人事不醒,被管家和劉管事合力擡回客房……

就在這天晚上,劉老爺房中出現了這樣一段對話:

“老爺,妾身方才聽劉合說,明日一過,大師就要給我兒停用那瓶子裏的‘水藥’,改用成藥,這可怎生是好?”

“嗯,這事我知道,劉合陪妙樹喝酒的時候套出的話兒,大約是這‘水藥’泡制不易,看那水晶瓶子就知道。”

“老爺,這‘水藥’神效無比,一旦換藥,萬一我兒再有反復可怎麽辦,還望老爺明日多封些銀子,請大師盡心。”

“婦道人家,你懂什麽,人家就不是來賺銀子的!”

“啊,不要銀子!這是有事於老爺?此人可好說話?”

“唉,就是不要銀子,才難說話啊……”

“妾身曉得了,既如此,那明兒就給荷月開了臉,連身契一並送過去。”

“這個,不大好吧……”

“一個賤婢而已,抵不過我兒一根頭發,妾身就這一子,還望老爺成全。”

“唉,婦道人家。”

“妾身謝過老爺……”

幾天後的塘莊。

“拯救二代目行動”取得了完美成功,劉大老爺已經正式表態,會在需要的時候,出手平息事態,但是一應花費穿越公司自理。

塘莊最小的一處偏院裏,也因此多出來一個提著小包袱,纖瘦秀麗,一身碎花軟裙的小姑娘。

而成功完成任務後的妙樹大師,並沒有得到想象中的英雄待遇,後花園裏的老槐樹底下,大師衣袍淩亂,眼中滿是驚慌,七八條大漢正圍著他,厲聲喝問,時不時背後還有人推搡大師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