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群賢畢至(三)

中軍大帳內一片肅殺之氣,各路掌櫃的心腹手下統統拔出武器,互相瞪視,場面一觸即發。

從這裏就能看出鄭家這幾位的成色:鄭芝龍在時,莫說糧台,就是中軍帳裏外的人手,統統是鄭家嫡系。掌櫃們平日裏來此議事,隨從都得留在賬外,帳內只有鄭家人。

而自從鄭芝龍出事後,來中軍帳的各路掌櫃們無不帶著屬下,即便是入帳以後,身後也站著心腹。

“混賬,都是自家弟兄,拔刀做什麽?”就在這時,李魁奇身旁,一直端坐在椅上不動的一個中年漢子站了起來。

此人叫鐘斌,十八芝之一,歷來和李魁奇交好。

“都把刀收了。”鐘斌站起來後沉聲說到。下一刻,他背後站著的幾個心腹先是緩緩收刀,其余人見此局面,也陸續將刀收了起來。

“都是一個鍋裏吃飯的弟兄,何苦鬧到如此生分?沒得讓人看了笑話去。”鐘斌見局面緩和,於是又補了一句打圓場的言語。

然而始作俑者並不領情。劉香在呵呵一聲冷笑後,對著貌似憨厚的鐘斌說了句:“看爾等能挺到何時”後,便帶著手下大步走出中軍大帳。

劉香出門後,在賬外候著的手下們很快便簇擁著他登上了碼頭的一艘大鳥船,揚長而去。

而帳內卻是一片安靜。

鄭家哥幾個自然沒什麽話說。之前那點小算盤已被人看破挑明,而當掌櫃們第一次在帳內拔刀後,鄭家人突然發現,掌管著糧台的自己已成小兒持金之勢,變成了眾矢之的。

於是在劉香走人後不久,鄭家人便在一片陰冷和玩味的眼神中,也離開了中軍大帳。

當兩撥人馬前後腳離開後,大帳裏顯得寬敞了許多,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平復了下來。而直到這時,一直坐在椅上默不作聲的李魁奇才緩緩起身,坐到了對面原本鄭芝鳳的那張交椅上。

李魁奇坐下後,滿是皺紋的臉上先是掛上一絲笑容,然後他側過身,對身旁一個40多歲,胖乎乎,穿著像一個員外的人說道:“衷紀兄,小兒輩不可持啊……”

胖男人聽到這裏,先是贊同地點點頭,然後嘆一口氣:“色厲內荏,鼠目寸光,不及乃兄多矣。”

陳衷紀,漳州海澄人,發跡於日本平戶藩,顏思齊集團起家元老之一。當年顏思齊意外亡故後,鄭芝龍雖說靠著娶了顏思齊獨女(國姓爺此時已在日本出生)而得到大義名分,從而表面上接管了顏思齊的勢力,但是陳衷紀此人依舊掌管著大部分顏思齊的老部下。

真實歷史上,對招安不太感冒的陳衷紀,很快就會被招安後的鄭芝龍殺死。

而在穿越眾這個位面,事情反過來了:陳衷紀不但放飛了自我,而且還和同樣主張繼續當海盜的李魁奇有了共同語言。這也是鄭家弟兄們倉皇走人的原因之一:理論上應該劃歸到鄭家勢力的陳衷紀,方才並沒有表露出半絲鄭家人的味道,這讓幾個年輕人頓時寒了膽。

從陳衷紀這裏就能一窺歷史上鄭芝龍的走鋼絲操作:沒有哪股人馬是真正和他一條心的。但是芝龍兄就是有能力把這些七拱八翹的貨色攏到一起,借他們的命和官府開片,再借官府之勢將老弟兄們一一斬殺,目的明確,手段高超,步步驚心,不得不令人佩服。

……

當李魁奇和陳衷紀兩人臉上掛著微笑,旁若無人般開始竊竊私語後,鐘斌也轉身向角落裏那一堆小掌櫃們招了招手:“德偉,近前說話。”

杜德偉情知場上已經轉入了領導約談模式,於是他和身旁的胡八對視一眼後,臉上頓時堆起笑容,一路抱著拳走到鐘斌身旁:“鐘二爺,多日未曾見。”

下一刻,他就被鐘斌親親熱熱地按在了身旁的交椅上:“德偉,事已至此,怕是鄭家要了賬。你是亮眼人,我話不多說……”

……

到了這時候,拖著大幫不散夥的真正幕後黑手,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誰?李魁奇+鐘斌組合。

單純從統率力來講,李魁奇此人的數值也是相當高的。歷史上他在叛變後,能拉攏大部分人馬並且趕走鄭芝龍就是明證。然而他和大部分庸碌的海盜頭目一樣,都有一個硬傷:缺乏戰略眼光。

事實證明,只有招安才是唯一出路。

醉心於當自由派領導人的李魁奇,這些日子來,其實一直在借著全夥靜默的機會,偷偷做其余幾個大山頭的工作,這裏面就包含陳衷紀。

而今天大夥徹底翻臉後,雖說下一步再難用糧台裏的公款給自己爭取合縱連橫的時間,但是李魁奇組合此時已然是心中有數了。

所以才有了剛才那一幕:兩人已經開始公開拉攏人馬,李魁奇負責拉攏大山頭,鐘斌負責杜德偉這些小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