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節 招安之旅(一)

1629年1月8日,余仙客乘坐的“青德”號福船緩緩停泊在了廈門港的棧橋上。

“青德”號是一艘八成新的400料福船,船況很好。由於余仙客這次出航是準備到大員和福州都去一趟的,所以必須要艘好船。

當日他和劉香定計後,便張羅著往青德號上裝了些金銀珠寶,奇珍禮品,諸般雜貨,然後又揀選了幾個看上去品相還不錯的海盜隨從之後,便發船北行。

至於南邊的廣州,則是由副軍師胡十四去負責找門路。

余仙客是10天前從潮汕出發的,不想途中遇到了大風,所以不得不耽擱了幾天後才來到廈門。

這一路上福船並沒有受到盤查,因為現在去廈門的船只已經有了固定的沿海航線。凡是在這條航線上的船只,最終都會在廈門港受到檢查,所以髡人的巡船很多時候只是擦身而過。於是青德號就遠遠跟在一艘商船的身後,大搖大擺地來到了廈門。

這個時間點對於余仙客這種傳統明人來說,只是一個農歷年前夕的平淡日子。但是對於某勢力來說,大會的精神才剛剛傳達到基層,整個國家正處於一種翻開新篇章,蓬勃向上的氛圍中。

所以當福船靠港後,看到的就是一副比往日更加繁榮的景象。

原本的中左所碼頭此刻早已翻天覆地般改了模樣:殘破的木棧橋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好幾條又寬又長,深入海水中的石棧橋。

這些棧橋都是高档的梯形結構,整齊的長方形大塊巖石被嚴絲合縫地堆砌成幾何形狀,縫隙中顯露出灰白的水泥顏色,可以保證三面停船,並且同時上下客人。

冒著黑煙,閃著金屬光澤的大桔槔正在忙碌著,不停將船艙中的貨物吊裝到平板車上。

伴隨著機器轟鳴聲的,是在寒冷的北方季風中赤著雙臂,喊著號子,用力推車的力工們。

青德號由於並不是來交易買賣的,所以沒有多少貨要卸。而余仙客在面對幾個身穿對襟青色短褂,頭戴作訓帽,上船來檢查的港務員時,也大方地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並且拿出了銀兩試圖塞給對方,“還請通傳貴上一聲,有劉香劉掌櫃的使人前來拜訪。”

余仙客這麽做也是被逼無奈:自從當日李魁奇大戰虧敗,曹氏占了廈門之後,沒過多久,福州城裏各路掌櫃留下的半公開“領事館”,就全部遭到了毀滅性打擊。

熊文燦在驗查了穿越眾的真實戰績後,當即下令將福州城裏的這幫人全數以通匪大罪捉拿歸案,商鋪地契全部查封,貨品全部發沒入官。於是福州城裏的大小官兒和胥吏算是又狠撈了一把——由於事發突然,這些商鋪裏海盜賣令旗的銀子都沒來得及轉移。

這個風潮很快就在福建全境推廣開來:反正武有曹氏的兵馬頂著,文有老熊撐腰,於是往日裏囂張跋扈,幾乎是公開坐在鋪子裏賣令旗的這幫人一夜間就被各地的官府統統拿下,扔進了大獄。

現在半年時間過去了,原本還持著觀望態度的各地官府發現曹將軍還真不是蓋的:福建沿海現在哪怕是小股海盜都被拉網絞殺一空。於是大夥再不猶豫,下獄的這幫人統統被拉出來砍了腦袋。

從此刻起,囂張多年的海盜們徹底被打斷了脊梁。再也沒有人敢宣稱自己是某某掌櫃的手下,整個福建都形成了一股“嚴打”的風氣,海盜們在岸上的活動已經全數轉到了地下。

在這種局面下,余仙客就沒有必要再和本地的暗探聯絡了:反正都要找上髡人的門,何不光明正大?

於是今天余仙客亮完身份後,就把銀子遞了過去。

然而面前這幾個“公人”倒是給他帶來了不同的客戶體驗:帶頭的那個看到伸過來的手後,微笑一下就把余仙客的手推了回去:“銀子不用,我也無需幫你通報。”

說到這裏,港務員轉身指了指遠處的中左所城:“若是公事,你等自行去城中求見將軍大人便可。”

見余仙客傻傻點頭,幾個公人便按例在船艙裏檢查了一番,期間也沒有對那些財物動什麽手腳。

檢查完畢後,由於青德號無需卸貨,港務員在問清楚停泊時間後,便簡單地開了張引水費和駐泊費的單據,然後給他們指明了岸上的交費點。

完事後,那個領頭的還好心指給來客本地旅館的位置,然後他們就走了……既沒有如臨大敵,也沒有威脅恐嚇,仿佛“劉香”這個名字是打生抽的一樣,這讓捏著單據的余仙客半天沒有緩過勁來。

一邊感慨著曹氏治下有方,一邊命人擡了財貨禮物,余仙客給留在船上的夥長交待幾句後,就帶著隨從下船了。

走下棧橋後,幾個對這裏再熟悉不過的人卻一時間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