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節 公文

時間:第二天上午。

地點:撫衙。

約有五十人的隊伍正緩緩來到福建巡撫衙門。

兩個並列的騎士行在最前。這二人頂盔貫甲,胯下高頭大馬,橫沖直撞,一路行來宵小退散。

跟在後面的是鑼手和棋牌手。鑼手負責沿途發出噪聲驅趕閑雜,棋牌手負責高舉招牌,告訴民眾是哪路大蟲又出巡了。

再之後便是身穿嶄新大紅胖襖和皮甲,頭戴銅盔的明國式軍丁。幾十號走路整齊劃一的隊伍在後世太常見了,但在這個年代就是獨一無二的,所以路旁的行人紛紛側目。

被軍士護在中間的,則是兩架一模一樣,防彈車窗上貼著深色太空膜的四輪馬車。

稍後當馬車在撫衙門前停穩後,便有護衛打開了其中一輛的車門。下一刻,大明福建分守廈門等處海防參將加副將銜曹川(偽),便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曹副將下車後沒有停留,很快便在幾個高大護衛的簇擁下進了撫衙側門。

和往日相同的是,曹副將進門後,一旁早有門子迎了出來,頭前帶路。

而和往日不同的是,門房旁邊多了一位身穿黑色直綴,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蔔大醒蔔老爺。

背著雙手,挺胸站在道旁的蔔老爺,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從他面前經過的曹副將——穿著三品大紅色老虎補子袍服的曹將軍是那樣鮮明,即便隱藏在眾多護衛中,也像螢火蟲一樣被蔔老爺認了出來。

目不斜視正大步走過的張冬東同志,自然沒發現一旁有個老男人在充滿仇恨地盯著他。

而這位老男人在目送目標遠去後,也是無奈地搖搖頭,然後他便走出了撫衙大門。

盡管今天來之前蔔老爺心裏還存在一點希望,但是當他看到“曹將軍”的真容後,卻不得不承認一點:曹大頭上的圖像並不是此人。

產品精致就有這點好處。無論是鈔票還是曹大頭,上面的人像都栩栩如生;蔔老爺就算硬要攀扯,也無法把臉型不同的張冬東和曹川的面貌說到一起。

然而盡管已經見到了重兵環繞,飛揚跋扈的曹川本人,但是不知為何,蔔老爺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那些錢鈔上的頭像就應該是曹川——因為在他的判斷裏,只有反賊大頭目曹川才有資格,有動力將頭像印在錢鈔上。

直到坐上停在撫衙門外的馬車,依舊想不通個中關節的蔔老爺發覺自己開始頭痛了。

“老爺,回府嗎?”這時車外的下人打斷了老爺的思考。

已經對熊文燦徹底失望的蔔老爺不打算再在此地逗留了,他要去新的戰場:“回府,收拾行禮,定船票,去親翁老爺府上。”

……

壓根沒有注意到小插曲的曹大將軍,一路徑直去了老熊的書房,而老熊同志這時已經笑眯眯地站在書房門口了。

“曹川參見大人!”張冬東看到老熊後,急上前兩步,拱手彎腰行禮。

話說自從近年來大家的日子越過越好後,曹某人和以熊文燦為首的閩地官商之間,關系也就愈發融洽了。

這種是一定的。歷史上的鄭芝龍招安後只顧自家吃獨食,他也拿不出什麽工商策略來大家一起發財。

而穿越眾這邊可不一樣:強大的工業生產能力和對於原材料的饑渴,導致整個福建的閑置資本都被調動了起來。埋在地裏的銀子和大批原本會成為社會動亂源頭的多余人口現在都找到了出路,資源得到了合理配置。

在這一波開發狂潮中,除了第一批吃螃蟹暴富的商人外,緊跟著發財的就是先天有信息優勢的各地大小官兒。開礦,運輸,批發,代理……種種爆發出來的商業活動讓大家都有得賺。

至於說頂層的大官兒,像老熊和布政使蔡善繼這種的,那就更是趟著賺錢了:隨便一樣緊俏商品的代理權就能讓大佬吃飽喝足。

於是一些快樂的小煩惱也就不經意間誕生了:前一段時間,關系很好的幾位大佬在一次聚會時,有意無意地暗示了幫曹將軍取個表字的意願。

古代文人都有替親近的小輩或者武人取名、取字的習慣。這方面的代表是鄭成功:他幼名叫“福松”,後來私塾教師給他取名為“森”,再後來到南京國子監深造時,他那位師傅水太涼又給他取了表字“大木”。

再後來鄭大木同志就蒙隆武帝賜明朝國姓“朱”,賜名“成功”,並封忠孝伯,世稱“鄭賜姓”、“鄭國姓”、“國姓爺”;又因蒙永歷帝封延平王,故稱“鄭延平”。

總之,大佬願意幫一個粗魯武人取表字,是一種善意的體現。

然而張冬東當時就坐臘了。表字這個問題有點類似於年號,他怎麽敢讓幾個明朝官兒給那位皇帝取字?這種問題可大可小,應景起來完全可以上綱上線,他可不想被那幫待在島上的反賊扣頂什麽帽子到頭上——唉,傀儡難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