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節 手術

看到老爺被擡上一輛古怪的平板床,然後推進手術室後,黃家人就有點不淡定了。這些夷州大夫穿著綠色薄布袍子,戴著收屍人常用的掩口布,風風火火七手八腳如欲宰豬的樣子,讓一幹吃瓜群眾淡定不能。

實在是婦人丫鬟們沒經歷過這種陣仗。現在除了尚算鎮定的黃老爺本人之外,其余跟在後邊的黃謝氏一幹人,此刻心中都充滿了恐慌。

好在手術室是高科技產物,雖說沒有後世常見的電子屏,但是有單向玻璃窗和喇叭,家屬能實時看到裏邊的情況,這讓被留在外邊的黃家人安心了不少。

關於手術方面,總院這裏的手術室條件其實是很簡陋的。這裏只能做一些小手術,切急性闌尾炎和割包皮這種差不多就到頂了。

至於更加復雜的……穿越眾會去大員島上的專用小醫院,明人患者就只能打發走人,不會有人在這裏做心臟支架的。

……

黃謝氏手中緊緊攥著一方湖絲手帕,滿臉擔憂地盯著玻璃窗後的老爺,心中充滿了濃濃的不安和惶恐。

俗話說夫妻一體。這裏的夫妻,自然不是指妾室,而是黃謝氏這種明媒正娶,三書六禮過門的大婦。

作為門當戶對的大婦,又是和老爺一慣合拍意順的,所以黃謝氏對自家老爺做的那些事都一清二楚。

當初方唐鏡從海外歸來後,老爺不知為何,便一意信了這位心腹的說道,開始籌備去夷州治病之事。

為此老爺不惜將手中一些生意轉手,還跑去上海縣做了一回蔣幹——黃謝氏是大家閨秀,這些事一眼就能看明白。

在這期間,盡管黃謝氏曾勸阻過自家老爺,然而最終她還是沒有成功:畢竟黃老爺才是一家之主,黃謝氏無論同不同意,最終都得服從。

在這個時代,女性是完全人身依附在父親、丈夫和兒子身上的,在後宅以外,女性其實沒有多少話語權,只能隨波逐流。

嫁雞隨雞這句話不是鬧著玩的:男人功成名就,女人跟著受封誥命風光過活;而一旦男人犯事抄家,女人同樣要上吊下獄,毫無選擇權。

不過話說回來,黃謝氏本人也是極其矛盾的:生意之事且不說,黃謝氏也不大關心。而關於醫疾這件事,黃謝氏一邊覺得太過縹緲,一邊卻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這些年來,黃氏夫婦為了誕下一兒半女,背地裏不知道尋了多少醫生,吃了多少苦藥,受了多少嘲笑和算計。

臨了,背負著巨大家族壓力的黃謝氏,不得不強行讓自己相信了方唐鏡帶回來的那些關於“不孕不育”的怪話,並且跟著自家男人來到了這化外之地求醫問藥。

“真真是作孽了!”就像一個把全副身家押在六合彩上的賭徒一樣,付出了巨大代價,就等著賭盤揭曉的黃謝氏,此刻站在厚厚的玻璃窗外,臉色蒼白,心慌亂跳,荒謬的感覺充斥了全身:“求菩薩保佑,將老爺身子裏這些明疾暗疾都去了吧……”

下一刻,她又睜大了眼。因為頭頂小喇叭中傳來了命令聲:“捆上”。

伴隨著話音,幾個學徒麻利地用束縛帶將黃老爺捆紮了起來——經常有明人患者被開刀切肉這一套嚇傻,挺著血淋淋的刀口就準備跳床跑路。所以現在醫生們也學乖了,凡是局部麻醉的,統統捆起來再說。

這個捆綁的動作進一步增加了現場的恐怖氣氛。接下來的一系列術前準備,都是在窗外一排驚恐眼神中完成的。最後看到醫生用一根銀針紮進老爺的腳趾後,有丫鬟甚至還低呼了一聲。

和窗外的家屬不同,見慣世情的黃老爺,這時反而愈發的鎮定了。以他的人生閱歷,自然能分辨出這位白神醫的囂張並不是虛張聲勢:這痛風,大約在人家手中是不難治的!

於是在等待麻醉藥起效的過程中,初次進醫院的黃老爺,居然還樂呵呵得和白神醫聊了幾句,一副輕松自如的態度。

看到老爺滿面笑容的家屬們,稍稍也放松了一下。然而下一刻,隨著尖利的手術刀切開老爺的大腳趾,露出白生生的骨頭,窗外還是有人止不住尖叫了起來。

索性這是單向玻璃,手術室聽不到外間的動靜,否則白大師弄不好手一抖就把黃老爺的腳趾給切下來了。

黃老爺本人也終於開始驚訝了:當他親眼看到自己的腳趾被切開後,卻感覺不到疼痛。腳上雖說時不時傳來一點酸漲和鈍痛,但是和他想象中挖骨剜心級別的痛楚那是天壤之別了。

“今日方知麻藥之奇效,白神醫果真高明!”

看到老爺非但沒有大喊大叫,反而面色如常在和大夫聊天,窗外一幹面如土色的家人也終於意識到了某些神奇之處,漸漸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