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節 亂戰

亂石林立,雜木遍地的谷底,兩夥不期而遇的探馬互相對視了三秒。

和身旁另外兩個見識廣博的護衛不同,一直待在天津衛的梅撫西,今天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真韃子。

同樣呈品字形站位的三個韃兵,為首一人身材矮壯,滿臉橫肉,神情精悍,泛著青光的頭皮上留著韃子標志性的豬尾巴。

此人上身穿一件灰色的對襟皮襖,下身套著肥大的紅色棉褲,馬後掛著弓囊,腰系長刀,拇指上套著鐵扳指,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精銳二字。

跟在青皮韃子身後的,是兩個戴著氈帽,身穿皮袍,皮膚黝黑粗糙,同樣控弦配刀的騎兵。

在梅撫西三人確定了來者身份的同時,對面三騎第一時間也開始了行動:呼喝駕喊聲中,那三人同時開始催馬往這邊緩步走來。

之所以緩步,是因為兩山之間的谷底到處都是亂石和雜樹,馬兒必須要找準落腳地才能前行。

“副隊,打槍!”

就在這時,始終沒有發出動作和指令的梅撫西,被身邊的隊員拍了下胳膊。

“啊,是,打槍。”猛然間驚醒的年輕人,這時急忙取下後背上的二八大蓋,開始掏出子彈準備上膛。

……

戰場經驗這種東西,是一定要親自體驗過之後,士兵才會蛻變。

像梅撫西這種人,即便是從小就按照將種的路子來培養,技藝超群軍略無雙一身火化帶閃電,然而沒有真正上陣體驗過殘酷的生死氛圍,始終是年輕人的軟肋。

所以剛才在看到三個真韃的那一刻,年輕人呆住了。

這一刻,自天啟年以來韃子在正面戰場上的赫赫威名,還有在各地殘殺明人的兇殘惡名,以及“滿萬不可敵”這種黑暗雞湯,統統在年輕人的腦海中開始發酵。

梅撫西就像一個季前賽準備十足,上了正賽卻發懵的新秀一樣,平時的所學全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雜七雜八的胡思亂想。

直到旁邊隊員提醒他,梅撫西這才從發懵狀態中驚醒過來,急匆匆準備射擊。

科技改變戰術。

對於三個韃兵來說,他們最遠的攻擊距離也不過是五十米。事實上想要弓箭能對全神貫注的敵人產生效果,那最好將雙方的距離拉近到二十米之內。

所以三個韃兵第一時間就開始催馬前進。

而小隊這邊由於有梅撫西的一杆槍在,所以三人不用前進,兩個隊員這時拔出了刀,靜等梅撫西開槍。

“嘭”的一聲後,槍管冒出一股白煙,打偏了……

滿臉漲紅的梅撫西趕緊送彈上膛,同時用牙齒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集中注意力。

當三個韃兵突進到二百米距離上時,梅撫西的第二槍命中了青皮韃子……坐下的戰馬。

射人先射馬,梅撫西終歸沒有忘記教官的話。像他這種訓練時間不長的火槍手,在二百米的距離上,射馬是最佳選擇。

至於命中一個晃動的人頭,那都是電影看多了。這時候除非有專業士兵用裝了瞄準鏡的突擊步槍打出連發,否則很難擊中人頭。

被鉛彈命中的蒙古駿馬當場人立而起,將背上的騎士甩了下去。

跟在後邊的兩個氈帽韃子見此情景不由得大吃一驚。然而久經戰陣的韃兵下一刻迅速反應了過來,兩人隨即大聲呼喝,繞開死馬,毫不猶豫地催馬開始加速沖擊。

經歷過多場戰陣的韃兵經驗豐富。雖說沒有料到對手的火槍射程如此之遠,但是兩人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最正確的應對:加速沖擊,趁敵方裝彈時拉近距離。

一槍打中敵方坐騎後,梅撫西精神一振,之前的緊張感消失了不少。這時候他腿也不抖了,臉色也變正常了,一手從腰間彈袋中取出鉛彈和火帽,給步槍上膛,開始下一次瞄準。

然而最佳時機已經過去了。

兩個氈帽韃子這時已經學了乖。他們不但全身縮在馬後,而且特意借助著大石和樹木的掩護,精準控制著馬匹往這邊趕來。

這時候梅撫西的槍法就有點跟不上了。說到底他也只是經過了短期射擊訓練的菜鳥,無論是訓練時長還是消耗子彈的數目,都遠遠沒有達到普通新兵的標準。

所以他後面兩槍都差了準頭。對於不再勻速前進,而且左拐右繞的敵騎,兩槍都打在了樹幹和石頭上。而對面的韃騎每躲開一槍後,就能突進五六十米。

冬日的薄陽下,兩個韃兵就這樣緊催著胯下戰馬,踩踏著殘雪在一步步靠近。看似單調的馬蹄聲愈來愈令人窒息,殘酷的殺戮氛圍令人喘不過氣來。

而這邊的小隊成員,現在連來者的面目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低顱闊面,眼角狹長——蒙古人。

當兩個戴著氈帽的蒙八旗突進到了前方四十米距離時,梅撫西今天的第二次命中終於姍姍到來:一個蒙兵的右肩被鉛彈擦過,頓時血流如注,丟開了已經提在手中的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