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節 人棍

值夜人的一聲大喝將全船都驚動了。

大家紛紛跑上甲板四處張望,然而明亮的月光下什麽都沒有,只有嘩嘩作響的蘆葦和江水。

發現找不到人,又聽值夜的說有個人影,一臉嚴肅的船老大這時往船下吐了口唾沫,然後狠狠地說道:“沒準就是幾個毛賊,都警醒些!”

這之後,船上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明末社會秩序崩潰,遍地盜匪,更不用說珠三角這一水網密布之處了。

今天在船上的這些人,除了賀扁擔之外,都是常年跑江湖的,自然知道盜匪的厲害。所以這會人人擔驚受怕,有那膽小的商鋪夥計已經躲進船艙裏不敢出來了。

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大夥也只能硬著頭皮熬過這一夜:最近的村子還在好幾裏外,那邊的人晚上即不會開門也不會派人過來幫忙,所以船上的人現在可以說是孤立無援的。

沒辦法,要怪也只能怪江底的礁石了,否則的話,平時船工是打死也不會停到這種地方的。

然而有一個規律叫做墨菲定律,用漢語來說,就是怕什麽來什麽——午夜時分,月光下又出現了人影,這次是好幾個。

這一回值夜的連大喊都不敢了。船上攏共就十來號人,對付三兩人的小毛賊還好說,真遇上人多的匪夥,那根本不是他們這點人能搞定的。

沒過一會,那幾個人影又消失了。

現在船上大部分的人都意識到,今晚怕是有麻煩了。

就這樣一驚一乍過了幾個回合,時間已經來到後半夜,除了傻乎乎的賀扁擔又尋機啃了兩個飯團外,其余的人已經開始驚慌失措了:對面的蘆葦從裏,影影綽綽不知道有多少人影在晃動。

“後生,你過來。”

這個時候,情知今晚一定會出事的吳掌櫃,再一次偷偷將他很看好的賀扁擔拉到了角落:“今日之事,怕是連累你了。後生,你聽好,若是一會出來大股盜匪,那你就趕緊跑,能跑多遠跑多遠。回頭你若是有心,就去增城的白家雜貨鋪找我。”

直到這個時候,賀扁擔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可就在他張口問出“掌櫃的我跑了你如何脫身”這句話的同時,夜空中出現了一聲響亮的鳴笛聲,緊接著,四周圍燈火大亮,從福平號兩側的蘆葦叢裏,猛地竄出來了十幾條舢板,其上站著不少舉著火把的漢子,瞬間就將福平號圍了起來。

“跑,後生,快跑!”

被吳掌櫃推了一把後,賀扁擔一個激靈,當即從船上跳下,往斜刺裏的蘆葦從鉆去,臨了他手中還緊緊握著那根吃飯的家夥。

下一刻,當賀扁擔馬上要進入蘆葦從時,他卻刹住了腳,又緩緩退了回來——蘆葦從中也突然亮起了火把,一排人影拿著刀斧從中緩緩走了出來。

這一刻,福平號被總數達到六七十人的匪夥給包圍了。

“各位,小老兒是增城白家雜貨鋪掌櫃,東主乃是增城縣白舉人。今日不知哪路好漢當面,還請亮出字號。”

吳掌櫃半生經營,像今天這種事在他的職業生涯中曾經也遇到過幾次,所以他這會倒是沒有太慌張,而是按照規矩先亮明了字號。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有交情的匪夥,也不會太過難為船上的人。畢竟大部分坐地虎都是靠著收過路費過日子的,天天和本地商隊火拼?這種團隊早就死光了。

吳掌櫃現在最怕的,就是遇到流匪。穿州過縣的流匪根本不會考慮後果,殺人越貨是標準動作。

下一刻,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了起來:“好教爾等知道,咱爺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鬼頭窪勞七便是。”

吳掌櫃聽到這裏,心下稍安:鬼頭窪是附近的一片蘆葦灘地,其中是有一夥賊人長期盤踞,大頭目勞七的名聲他也聽說過。雖說和這幫人沒打過交道,但畢竟是本地人,今天大夥的命看來是能保住了。

想到這裏,他便朗聲回了一句:“原來是沙寨的勞七爺,不知有何見教?”

“嘿嘿,增城白舉人,聽說過聽說過。”那個陰惻惻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白老爺往日沒拜過咱這破廟,今日也就抱不了佛腳了。船上的聽著,識相的,老實束手就擒,回頭照規矩辦,也免了動刀兵。若是敢和咱爺們呲牙,砍死你個撲街!”

“認栽,認栽!”吳掌櫃和船老大對視一眼後,知道投降就是最佳結果了,於是當場表示認栽。

像這種不見血的情況,通常盜匪也不會難為俘虜。事後只要傳信回去,白舉人自然會找中人將人贖回,所以吳掌櫃趕緊認栽。

聽到船上人表態後,四周的盜匪們就準備將舢板劃過來控制貨船。

不想下一刻,變故發生了。

只聽岸上一聲大喝,賀扁擔掄起扁擔就和盜匪們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