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節 撫遠號條約(二)(第2/2頁)

聽完老官兒一番言論,高坐於二層陛階上的一位穿著四爪蟒袍的中年人,終於有點動容。

此人正是後黎朝如今的掌國權臣,清都王:鄭梉。

而坐於陛台最上面一層,身穿皇袍,面無表情,猶如一尊木雕一樣的年輕人,則是後黎朝第十八代皇帝:黎神宗黎維祺。

十三年前,當時的後黎朝權臣鄭松,脅迫當時的皇帝黎敬宗自縊而死,並擁立其子,當時還是一個幼兒的黎維祺為帝。

十三年後,鄭松已死。然而鄭松之子鄭梉,卻依舊以權臣的身份,坐在了皇帝黎維祺身旁。

現如今的後黎朝,正處於一個安南版的漢末時代:權臣挾天子以令諸侯,頻頻發動對南方割據勢力的討伐戰爭。

可惜在這個位面,鄭王爺統一國家的進程被亂入的穿越者打斷了。今天,原本因該高居殿堂,聽取大臣攻伐南方阮氏報告的鄭梉,硬生生聽了一肚子戰和兩派的激烈爭論。

事情到了這一步,看到往日謹慎的朝臣已然毫不顧忌地講出種種亡國之語,鄭梉知道,大災突臨,國破家亡在即,明人條約一事,必須做出決定了。

下一刻,方面,寬髯,大腹便便的鄭王爺先是揮手示意將軍鄭玉退下,然後又溫言安撫了老人家:“黎司馬老成謀國,說得都是肺腑之言,無罪有功。”

緊接著,鄭梉扭頭看向了今天出使敵船的關鍵人物:鄭春堂。

“鄭春堂,你來說,那明人此來,可是果真有覆我國家之意?”

原本在一旁默不作聲,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鄭春堂,這一刻冷汗都下來了。他清楚,現在是關鍵時刻,接下來的回答,會影響到整個北方鄭氏未來如何面對明人。極大的壓力令鄭春堂汗出如漿。

“稟王爺。”無論心理如何,作為上明人船的正使,鄭春堂都得出列說清楚:“在下官看,明人此番武備精良,兼且驕橫跋扈,當是有備而來。”

“如今局勢險惡,我大越國外有強敵,內有不臣,依下官之見,不妨稍稍虛與委蛇,以待來日。”

鄭梉現在已經十分清楚底下百官的意見了。

除了一部分數量不多的死硬派之外,其余人等,包括絕大部分文官,都是贊同和明人簽訂條約的“投降派”。

這裏面最重要的原因,除了堅船利炮之外,文官們業已說得明白:南方阮氏。

安南國土狹長,天然就容易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歷史上安南人自家搞南北對抗的時間很多。哪怕在後世,六十年代,南北雙方也是狠狠大戰了一場後才重新統一。

所以說,一直以來,對於北方“挾天子”,擁有法統正義的鄭氏來說,其最大的敵人,就是割據了半壁江山的南方阮氏。這一點哪怕是明人的巨艦大炮轟到了門前,也是無法改變的。

所以方才辯論中,文官們或明或暗都提示了掌權者:不能和明人死拼,否則阮氏會漁翁得利。

事實上不用文官提醒,鄭梉身為秉國大臣,自然能看到這一點。而且他預見到另一種更壞的情況:明人勾結阮氏,直接推翻後黎朝,另立新朝。

鄭梉十分肯定,明人是做得出來這一手的。因為一直以來,就在升龍府更北方,靠近大明國界的高平城,依舊有一小股“前莫朝余孽”割據存活,鄭氏始終無法剿滅。究其原委,就是因為這股莫朝余孽當年得到了明朝冊封,依舊保持著“正統”的牌子,背後有明人撐腰。

這種事已經發生了許多次——但凡在中原王朝的朝貢體系內生存的小國,其國中一旦出現爭位換代之事,勝利者往往都會在第一時間派出使節去請求中國皇帝的冊封。

綜上所述,在收集了大量意見,權衡了所有利弊後,鄭梉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與明人“和談”。

“我意已決,便是毒酒,也只好暫且飲下。”

“鄭春堂!”

“臣在。”

“明日一早,便著人去明船,與明人商議。”

“遵命!”

下定決心後,鄭梉很快決定下了和談人選。

既然大方向定了,接下來,自然就是想辦法和明人討價還價了:“來人,請和蘭商人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