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節 收線(六)(第3/4頁)

至於按個導彈發射鈕都會嘔吐的,這就是純粹的矯情了。

符有地所處的時間,是十七世紀。這是一個過三十就能自稱老夫的原始時代。像符有地這種能活到成年的底層貧民,殘酷的生活歷程,早已將他們鍛煉得麻木不仁。

如果是上陣肉搏,或許符管教會兩股戰戰做個逃兵。但是趴在墻頭開槍……哪怕今天是符有地嚴格意義上的初次戰鬥,他也是毫無懼色,戰術動作極其流暢標準,和身旁其他人一樣。

又麻利放了幾輪槍,符有地聽到了指揮少尉的吼聲:停火。

確實該停火了,因為他這個方向的視線內,已經看不到敵人的蹤影。掏出懷表看了看,發現不知不覺到了深夜三點半。

面帶愁像的符有地,並沒有被輕松的戰鬥所鼓舞。在他的認知裏,有如此裝備的安南人,不可能是烏合。剛才那兩輪咋咋呼呼的沖擊,更像是佯攻。

既然有佯攻,就有總攻,大概率會在天明以後。

符有地再次憂愁地看了看滿天星鬥:他現在不知道應該期待黎明快來臨呢,還是期待長夜不要走。

時間長河永恒在流淌,不會在意一個渺小生命的想法。終於,在墻頭艱難地又挨了一個時辰後,東方天空,泛出了一絲紅光。

又過了半柱香功夫,紅雲漸漸轉化成了熟悉的魚肚白。而隨著越來越清晰的視線,符有地再次看到了遠處鎧甲的冷光。

“想來廣州是要發兵的吧?是吧?”符有地心頭七上八下的同時,空蕩蕩的肚子也開始發作了:“使館的糧草不知夠不夠,唉,自助餐怕是沒有了,早知道昨日就多吃些……粉蒸肉該偷揣一些的。”

就在符有地憂心放飯這當口,像是有什麽聯動機制一般,在墻頭的明人,和射程外的安南人,突然間同時喧囂起來。

起身揚脖望了望遠潮水一般在墻頭擺動的人頭,再回頭看一眼同樣如水波般起伏的越人陣線,極度納悶的符有地,又扭頭看了看四周……除了擋住視線的城墻外,其余三面並沒有什麽事發生。

“越人要總攻了嗎?”

愈發糊塗的符管教,轉身靠墻滑落,一屁股坐在木板上,摘下大蓋帽,解開領口,一邊扇風,一邊四十五度望天:“不像是要總攻啊?”

下一刻,一個黑黑的鐵球,從符有地頭頂飛了過去。

UFO!

“火炮!”癡呆般愣了兩秒,直到聽見城墻外傳來的炮聲,符有地這才一個激靈,跳起來轉身一看:鐵球靜悄悄飛入了遠方一處宅邸中,貌似泥牛入海,並沒有產生什麽動靜。

然而,墻裏墻外,卻同時出現了海嘯一般的吼聲。

伴隨著吼聲,大約二十息後,又一個拖著黑煙的鐵球飛過了頭頂。這一次,鐵球精準地砸在了遠處的軍陣中。

未等目擊者釋放情緒,短短幾息後,天空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點。隨之而來的,是震撼人心的連綿炮聲。

大張著嘴,仰著頭,符有地呆滯的眼神,隨著密集的炮彈,一路跟到了安南軍兵被砸地人仰馬翻的場景。

而之前就忐忑不安的安南宮衛軍,這一刻再也掩飾不住恐懼,轟然大散。

“海軍,是海軍來啦!”

這時,墻頭守軍早已歡呼跳躍。他們對空放著槍,打著唿哨,做出種種下流動作來嘲弄安南人。

符管教,則悄悄消失在了歡樂的人群中,出現在了自助餐廳門前。

與此同時,使館後門打開,一個連的使館衛隊沖了出去。沒過多久,伴隨著並不激烈的槍聲,衛隊控制了升龍府的北角門。

所謂艦炮是國土測量儀。當初安南使館之所以選址在靠近碼頭的城墻下,就是因為預料到了今天這一幕:方便艦炮掩護。

很快,北角門打開,控制了碼頭的海軍陸戰隊,也剛好沖到門前。

這一刻,通過北角門,城裏的人終於看到了碼頭全貌:兩艘巨大的戰艦在眾多炮艦護衛下,側舷伸出了無數冒著白煙的炮口。

……

當日正午,就在闔城居民惶惶然,回憶之前被炮火洗地的恐怖景象時,一個驚天消息首先傳遍了升龍府,隨後又快速向天下各省擴散:國主黎維祺發討逆詔,遍數國賊鄭梉淩虐君上,竊國權柄等一十三條大罪。

另:眼下國主已求了明國義軍來主持公道,並號召天下忠貞人士討賊,群起而攻之。

詔書中亦有明示:擒殺鄭梉者,封國公,世襲罔替。

安南國主黎維祺正式跳上舞台這一刻,羅教授一行人,也在使館做著最後的撤離工作:“所有紙質文件全部帶走,帶不走的就地銷毀。其余糧食和日常用品,全部留給安南王。”

是的,按照雙方溝通的結果,堅固無比,易守難攻的安南使館建築區,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會留給黎維祺的勢力做大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