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叫陣

玩陰謀的心都臟,但高澄確實是在朝著小高歡的模樣成長。

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吧。

高澄將此歸咎於他的父親高歡。

再給賀六渾記上一筆,又多出一個將來修築玉璧城給高歡當陵寢的理由。

出於孝道,將來多為高歡打造些攻城器械陪葬,您老百年之後在地底慢慢琢磨怎麽破城吧。

畢竟,高歡不能沒有玉璧城,就像3D區不能沒有蒂法。

回到自己帳中,楊愔還在等他。

“遵彥怎麽還不休息?”

“高王明日約戰賊人,愔思及宗族至親,不能入眠。”

“遵彥只是文士,戰場之上,還是要保全自己為主。”

楊愔握緊了雙拳,恨聲道:

“愔家族數百口,皆為賊人殺戮,血海深仇,又豈能惜命。”

高澄一時不知該怎麽勸慰,只能為他掰開拳頭,與之同座,轉移話題道:

“前番將你抓捕獻往鄴城的楊寬向你請罪,你為何要饒了他?我可聽說他是仰賴弘農楊氏之助方能為官,如此恩將仇報,你就不恨嗎?”

楊愔沉默許久,終於感慨道:

“人性自私,弘農楊氏有難,楊寬非我宗親,卻與我家有瓜葛,出賣我以求自保本就是人之常情,當時我尚且惶惶不可終日,更遑論是他,我又怎麽能夠因此記恨他。”

高澄聽到這番話,同樣默然,他終於完全放下了心中芥蒂。

正如楊愔所言,危難關頭,自保是人的本能,他不能因為陳元康舍身護主,便記恨楊愔、崔季舒等人四散奔逃。

“遵彥,你的心胸比我寬廣。”

“世子莫要這般說,愔只是遭逢巨變,才有所悟。”

“不說了,你回去好生休息吧,不把精氣神養足了,如何能夠為宗親復仇。”

三月二十九,正值春夏之交,天氣正好。

在斥候確認沿途安全後,高歡麾下兩千騎兵、三萬步卒往韓陵山挺進。

依舊廣布哨騎,遮掩被粗布覆蓋的戰車行進。

各部依照先前部署,依韓陵山布陣,高歡堵塞歸路,以示決心。

基於此前優秀的動員工作,全軍都存死志,士氣高昂。

高歡調撥給高嶽五百鮮卑騎兵、命他與高敖曹麾下漢騎分居左右,各自隱藏,又命斛律金、韓軌等人為左軍,蔡確領五百騎兵與彭樂等部為右軍。

自己則領斛律平、王懷、薛孤延等部為中軍,以戰車結成圓陣防禦,命竇泰領侯淵等部為前軍,遮蔽敵軍視線。

遠方,旌旗蔽空,爾朱氏聯軍在高歡信使邀戰下,緩緩而來。

位居中軍的高澄看不見爾朱氏軍陣,卻能望見漫天飛揚的塵土。

他回頭看向身旁握緊刀柄的楊愔,笑道:

“有車陣防禦,遵彥莫要擔心。”

當日樂平城外,高歡也曾勸慰過初上戰場的高澄。

可嘆,曾經並肩作戰的兩方人馬,終究要在韓陵山下一決生死。

“我只恨不能速去爾朱天光、爾朱世隆的首級。”

楊愔咬牙,咯吱作響。

“我會親手把他們的首級交給遵彥祭祀宗親。”

楊愔看著高澄,眼神中滿是感激。

“賀六渾何在!何不出來與大王相見。”

有信使打馬來到高歡前軍陣前,轉述爾朱兆的話,大喊道。

高歡策馬而出與爾朱兆遠遠相望。

“賀六渾,我與你設壇盟誓,有香火之情,我將六鎮降人交托與你,又許你東出,更封你為王,恩義如此,你為何還要背叛我!”

兩軍陣前,爾朱兆喝問道。

高歡大聲反駁道:

“我之所以與你同心勠力,盟誓結義,是為了與你共同輔佐天子,現在,天子又在哪!”

“元子攸冤殺天柱大將軍,我只是為天柱報仇而已!”

爾朱兆如今也後悔不該殺死元子攸,但還是辯駁道。

高歡得理不饒人,暴喝道:

“我當年親耳聽聞天柱計劃謀逆,你也隨行在側,怎麽能說天柱是被冤殺,再說,君主殺臣,哪有臣子報仇的道理,今日,我與你恩斷義絕。”

說罷,不給爾朱兆反駁的機會,高歡撥馬回到中軍。

留下爾朱兆獨自淩亂:不是,這人怎麽這樣,當初不是你賀六渾帶頭勸進?

又想想,當初確實是他們不聽高歡之言,立了元子攸為天子,高歡所言天柱謀逆,指的也是後來計劃廢黜元子攸。

爾朱兆雖然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回到陣中。

說到底,爾朱兆還是太老實了,要換了小高王,他可不會區分高歡是在什麽情況下勸進的。

兩軍陣前打嘴炮,哪有人還講道理的。

先前叫陣時望見高歡前軍陣型薄弱,爾朱兆心中大喜,於是點齊麾下騎眾,打算依照原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