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州郡兵

二月初五,賀拔勝被加授東南道大行台,兗州刺史,領部曲南下往兗州任職。

兗州與侯景所鎮守的濟州之地南北相依,如今侯景率眾西進,高歡將賀拔勝置於兗州,顯然是存了讓賀拔勝暫代侯景震懾東南的心思。

賀拔勝看到了這一層,但也只是看到這一層。

他甚至認為被授予東南道大行台一職,充分體現了高歡對他的信重。

渾然不知道這只是高氏父子,將來廢黜各方行台的一個借口。

而侯景也率部曲萬人進往滑台,如今的侯景並非日後專制河南十余年,擁兵十萬的方面大將。

甚至就連這一萬人的隊伍,都是趁高歡與爾朱氏決裂期間,擴充而來。

與此同時,高敖曹與堯雄各領部眾及家眷先後通過河橋,進抵洛陽大營。

高澄把安置將士家眷的任務交給了楊愔、崔季舒,自己則前往大營視察新軍操練。

經過文吏往河南各州郡揀選士卒,高澄麾下三萬京畿守軍終於滿員。

其中有高敖曹五千漢軍、段韶三千六鎮兵、堯雄三千河北兵,以及一萬九千河南州郡兵。

高敖曹、段韶、堯雄三人部曲的戰鬥力無需多疑,真正讓高澄放心不下的便是人數最多的河南兵。

這群州郡兵是個什麽概念,高澄可太清楚了。

歷史上元修搜羅十萬河南兵,在洛陽抵抗高歡,高歡大軍才過河橋,元修辛苦組織起來的軍隊,便有如一盤散沙,或成建制投降,或臨戰內鬥,逼得元修只能出奔關西。

說到底,還是陳慶之北伐後,將原本就不堪重用的州郡兵徹底擊垮,無論是爾朱榮,還是高歡,所倚重的都是山西、河北的契胡與六鎮鮮卑兵。

對於河南州郡兵,向來都是采取漠視的態度,河南武備也越發松弛。

高澄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沒有練兵的才能,便把這些人分配下去,慕容紹宗得兵五千,斛律光得兵三千,段韶、堯雄各自補充了兩千,將部曲擴張至五千人與高敖曹部眾相當。

今日來大營就是要觀摩各將操練,好給自己直屬的七千新軍找一個好教官。

連續經過段韶、堯雄營寨,這兩人擔心大戰將至,把河南兵與原有部曲混編會影響戰鬥力,幹脆將他們分置。

兩千河南兵為輔兵,三千舊部為戰兵。

這種做法,高澄當然理解,但他更希望自己麾下三萬人都能拿得出手。

存了戰後勸說的想法,高澄來到斛律光的大營,想要真正看上一眼州郡兵的戰力,怎麽說也是從十萬人裏挑選了一萬九千人,總不至於太過拉胯吧。

“世子……”

斛律光才開口,就被高澄糾正道:

“身在軍中,喚我大都督便是。”

其實小高王並不是偏好軍職,主要是大都督這個大字,就很襯他。

反正又不是在孫吳當大都督,不怕觸黴頭。

斛律光連忙改口,與高澄見禮。

高澄又與斛律光閑談幾句,便忍不住讓大軍開始操練。

結果,高澄越看眉頭越是緊鎖,每百人步射固定靶位,中靶居然不足三成。

斛律光一張長臉,因羞怒而脹得通紅,今天是第一天操演,怎麽也想不到這群州郡兵竟然這般不堪。

他是個愛惜士卒的人,縱使覺得丟了臉面,心中憤怒,在喝罵之余並沒有毆打將士,反而領著親衛在人群中穿梭,替他們糾正射箭的姿勢。

看見這一幕,高澄心有所想。

他命人將斛律光喚回來,也不為自己遮醜:

“明月與我相伴多年,應知道我少有涉及軍旅,練兵一道,非我所長,如今州郡兵不堪驅使,而我麾下又足有七千新軍,念之寢食難安。

“這次征伐三荊我想留明月在洛陽,合你我部曲,操練這一萬士卒。”

說罷,語重心長地低聲道:

“諸將之中,我只信得過明月。”

迎著斛律光懷疑的目光,高澄坦然道:

“明月難道不信?”

“自然是信的。”

與高澄朝夕相伴了三年,哪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性子,要是換了三年前的斛律光指不定就要感激涕零地向高澄表忠了。

至於現在嘛?呵!難道你就不信任段韶?

小高王這張嘴,有求於人的時候從來都是抹著蜜的。

斛律光雖然答得敷衍,但心中還是有幾分受用。

先前分配部曲,他能理解自己因為資歷淺的緣故,只能統領三千人,慕容紹宗雖是降將,但當初在爾朱氏的地位擺在了那裏。

能理解是一回事,可斛律光總覺得自己受了輕視,難免郁郁於懷。

所以今日見了面,便尊稱世子,而不像以往那般親切地呼喊表字。

如今高澄將自己直屬的七千人盡數交由他,這份信任不可謂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