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對峙刺史府

高澄本不願驚動太多人,可五百余騎士,一千匹余戰馬,一輛囚車。

這樣的陣仗進入信都城,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是來囚人。

高澄盡管五官長開,但信都城裏還有不少人依稀記得模樣,更別提身邊還有個冀州本地人高季式。

二十歲的高季式跟十六歲去鄴城以及十七歲回信都時,相貌變化並不大。

能讓高澄親自從洛陽帶囚車來拿人,除了深受吏民怨恨,最近又因打獵鬧出三百余條人命的尉景,還能有誰。

於是,高澄方一入城,城中百姓呼朋引伴,紛紛追隨在高澄的隊伍後頭。

見他確實是往冀州刺史府而去,更是覺得振奮:世子終於回了信都,為冀州百姓做主來啦!

尉景之人著實不得人心,別說是深受其害的冀州百姓,就連厙狄幹都對他充滿厭惡,恨不得拋棄了定州刺史的實權高官,跑去當禦史中尉,專打尉景。

人潮所湧向的冀州刺史府,正大擺酒宴,歡歌曼舞,冀州刺史尉景壓根沒有因三百多條人命,而擔心被問罪。

關東可是他小舅子高歡在掌權,他又有什麽好怕的。

刺史府門子望見烏泱泱湧來的人群慌忙稟報管事,府中管事踩在仆奴背上,隔墻張望,一眼就瞧見了正跨在馬上,往刺史府而來的高澄,以及身後的一輛囚車。

管事也算老人了,高歡發跡後受任晉州刺史,他就已經跟了尉景,自然是知道高澄的。

對於高澄與尉景的過節也有耳聞,見到那輛囚車,他慌不擇路,連滾帶爬闖進了宴客大堂。

“家主!世子來了!他要來捉您了!”

與會賓客盡皆失色,尉景拍案大怒:

“孺子也敢拿我!”

當即對下首的兒子尉粲喊道:

“阿粲,你代我去問問阿惠,他小子如今富貴了,便要殺我不成!”

尉粲領命去到前院的時候,正巧遇見替高澄通報的奴仆,得知真是高澄來信都,很是惱怒。

大家都是在亂世中相互扶持走過來的親戚,高澄居然真要以為了一些民夫的性命要捉他父親,在他心裏到底有沒有自己家這門親戚。

尉粲一面讓人往後院向母親高婁斤報信,一面讓門子開門迎惡客。

門一開,立馬在府外空地上的正是自己表弟高澄。

“子惠不在洛陽主政,怎麽有暇來了信都。”

故意裝作沒看見囚車的尉粲笑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親戚之間。

尉粲不想與高澄鬧僵,他雖然跋扈,卻也知道誰不能惹。

如果有可能,尉粲還是希望能將高澄勸走,父親與高澄關系惡劣,但至少要維持親戚間表面上的和睦吧。

但尉粲明顯低估了高澄對尉景的怨恨,他就壓根沒準備把這件事情善了。

對於尉粲的示好,高澄全然無視,他騎在馬上,睥睨尉粲。

有機靈的侍衛出面呵責:

“你是何人!也敢直呼大將軍名諱!”

尉粲見高澄這般做派,徹底放棄了先前的幻想,他怒道:

“好啊!高子惠!大將軍!莫非真如父親所言,你今日富貴了,便要來害他不成!”

高澄冷哼道:

“害他的不是我,是他自己!尉景惡行,罄竹難書,我受天子詔,提他往洛陽受審,我公務繁忙,沒時間與你敘舊,快去把尉景喚出來!”

高澄話音剛落,周圍就傳來無數叫好聲。

圍觀的信都民眾吃夠了被尉景盤剝的苦,親眼所見小高王要大義滅親,哪還不歡呼叫好。

感受到民眾由衷的喜悅,高澄腰杆挺得更直。

尉粲聽見高澄直呼尉景的名字,咬牙恨聲道:

“高子惠!你就一點也不念及父親對高王的恩情嗎!你這樣做,難道不怕高王怪罪!”

“再大的恩情也不是尉景殘害民眾的依仗!今日縱使不能將尉景明正典刑,也不能讓他再禍害冀州百姓!尉景,我是要定了!”

高澄義正言辭道,而他的這番話又引來圍觀民眾的歡呼。

這麽好的機會,高澄當然不會放過。

他繼續傲視尉粲道:

“你仔細聽聽,這就是人心所向!尉景自以為有父王為倚仗,但是支持我高子惠今日作為的,是天下人心!一人之心,何如天下人之心!更何況父王仁愛百姓,又怎麽會是非不分,降罪於我!”

在萬眾歡呼中,跨在馬上的高澄突然俯下身子,一臉玩味地對尉粲道:

“尉景對父王有恩,我自是不能害了他性命,但你與我父子又有何恩情?速速去將尉景喚來,否則我便捉你子代父罪,你說我若是殺了你,父王可會讓我償命?”

這一句話說得尉粲臉色大變。

高澄真把自己用代償父罪的名義殺了,高王怎麽可能讓這個嫡長子抵命,只怕也就是狠打一頓給父親出出氣,再讓高澄磕頭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