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高歡奔喪

關東八十州,疆域大小、人口多寡,各有不同。

因而,無論縣試、州試,錄取人數都以該地丁口總數為標準。

獨有明年三月舉辦的京試,暫定錄取進士500人。

這一數目看起來不少,至少要高於明憲宗成化十一年後恒定的300人數量。

但由於是分類考試,共有五科,實際只錄取每科前100名。

在高澄明確進士為官、舉人為吏的時代背景下,無需擔憂東魏的體量能否容納下500名進士。

當然,高澄並沒有限制舉人日後的發展,為吏後若立下功勛,一樣可以提拔為官,他所規定的只是舉人任職時的起點而已。

作為清河郡東武城縣縣試經典科第一,崔贍對自己滿懷信心,哪怕在將要到來的定州州試中,他要面對同族清河崔氏以及另一頂級士族博陵崔氏子弟的競爭,也沒有一絲動搖。

東魏四姓五族,定州獨占兩家,一眾博陵崔氏、清河崔氏幕僚及幕僚出身的官員以此為由向高澄勸說,希望他能增加定州州試錄取人數。

高澄表面上猶豫不決,實際內心不為所動,依舊堅持縣、州兩級考試錄取人數以當地丁口數量為標準。

眾人侍奉高澄多年,對他習性有所了解,見他遲遲不表態,便也不再為鄉人求利,免得惡了高澄。

崔贍在縣試中發揮穩定,王晞也在青州北海郡劇縣,縣試經典科奪魁。

相較來說,哪怕博陵三崔等不少定州飽學之士,早已入仕,崔贍所面臨的競爭依舊要大於王晞。

不過以他們的才學,通過州試綽綽有余。

崔贍、王晞的目光都放在京試之上,科舉五門,每一門錄取前100名,名次越高,為官的起點也就越高,同時也更有可能得高澄看重。

因此,兩人在縣試以後禁絕交遊,閉門苦讀,為的就是在京試之中拿一個好名次。

與他們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然而人與人的才學不能一概而論,他們中許多人,也許終其一生都只能僥幸通過州試,得一個舉人身份,在科場屢屢碰壁後,心灰意冷,謀一個吏職,等待著將來時來運轉,獲取官身。

至於非進士及高家父子幕僚出身,不能任職中樞,都已經遭受了那麽多次科場打擊,誰還會再做一個宰輔夢。

時維五月,仲夏時節,士族子弟就讀於族學,貧困之士求學於縣學,有廩膳資助,各地生員們都在勤奮復習,準備九月底的州試。

東魏相國,渤海王高歡時隔一年再回洛陽,與過往不同,這一次南下的原因只是得到高澄的傳信:

據醫者說,姑臧郡侯,他的連襟段榮,行將油盡燈枯。

然而高歡還是沒有趕上與段榮的最後一面,在他抵達洛陽的前兩天,姑臧侯府大張縞素。

高澄在建春門外迎候,高歡早在半途遇見了報喪的信使,父子倆數月後再見,俱是一臉悲戚之色。

高歡自不必說,段榮隨他投身於河北起義,先後謀誅杜洛周、葛榮,又逃往晉陽投奔爾朱榮,東出建義後,多任留守,足可見對其親近與信任。

段榮身死,高歡如喪肝膽,悲痛欲絕。

而高澄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說源子恭病故,他的悲傷有幾分是做給心腹們看,今日卻出自真心實意。

無論是埋藏在腦海深處,兒時有關這位姨父的記憶,還是當年兩人搭夥齊心協力共治滄州的舊事,哪怕早就知道段榮熬不過五月,高澄還是久久難以釋懷。

“先去靈堂。”

高歡聲音略微有些嘶啞,他面容憔悴,哪怕強作精神,也難掩疲態。

如今也確實不是寒暄的時候,但高澄引路之余,還是回頭勸說道:

“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父王保重身體,以大魏社稷為重。”

高歡嗯了一聲,父子倆一路沉默,進到姑臧侯府,直奔靈堂。

段韶領著兩名弟弟段孝言、段寧安跪在一旁,高歡望見堂中棺槨,滿頭白發的他步履有些踉蹌,高澄不得不上前攙扶。

滿堂賓客注視下,高歡並沒有高聲哀鳴,哭喊什麽哀哉、惜哉、痛哉,他前傾身子,伸手扶在棺槨上,無言地癡望著棺中枯瘦的段榮。

高歡回憶起了過往在懷朔的時光,當時的自己還很年輕,段榮也正值壯年。

兩人呼朋喚友,打馬遊獵,結交豪傑,好不快活。

哪怕高歡與人交遊,用度皆出自婁昭君的嫁妝,對於這位連襟,段榮也從未有過一絲的輕視,因為他知道高歡的志向。

“子茂。”

高歡深情地呼喚著,但注定不可能得到回應。

“賀六渾來晚了……”

說罷,高歡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流淌,泣不成聲。

這份悲傷感染了眾人,靈堂裏到處啜泣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