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漠北

日子在平淡中來到昭德三年(550年)的元日,高澄領了兄弟、諸子侄往邙山祭拜高歡廟庭。

從某種程度來說,高澄這名天子稱得上吝嗇,無論是登基,還是如元日這等大喜的日子,從未有過大赦天下。

在他看來,觸犯刑法,已經嚴格按照《太昌律》以及新出爐的《齊律》判處的罪犯,若是輕易赦免,更是對受害人的不公平。

故而律法中雖有十惡不赦的條例,至少在高澄治下,卻只是一紙空文,不管是不是十惡,他都不會赦免,就老老實實服完刑期再回歸社會吧。

當然,在此期間,高澄命新任散騎常侍陸操兼任刑部侍郎,負責翻閱卷宗,核查冤假錯案。

陸操也沒辜負高澄信任,還真叫他搜查出許多卷宗上證據不甚清晰的案子,對於判錯案的官員,該罰則罰,該貶就貶,而證明確實無辜蒙冤之人,不止放還家中,亦可收獲一筆國家賠償,由官員被罰俸祿賠償。

高澄對罪犯重拳出擊,對良善百姓可謂是體貼入微。

烏龜曾說,讓農民半死不活,是政治的秘訣。

這點高澄不敢苟同,作為一個現代人,他所受到的教育是向往、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是人生來就具有的權利。

穿越權臣之子,卻以折騰百姓,讓他們半死不活為政治秘訣,未免太過掉價。

‘父親,且看好吧,我定會開創一番偉業,不僅是混一四海,更要讓辛勤勞作之人生活富足。’

高澄望著廟庭中由畫師臨摹的高歡畫像,暗下決心道。

高孝瓘不知高澄心中宏偉壯志,他還在盤算著如今自己將要滿八歲,按照此前與父親的約定,是可以開始習練騎射了,一想到未來立馬挽弓,縱橫沙場,便是一陣激動。

隨駕下山時,高孝瓘迫不及待湊到高澄面前,提起了自己學習騎射的事情。

高澄也沒不認賬,而是讓他去向竇泰請教。

這個人選高澄早有考慮,竇泰在軍中雖有影響力,可在十年前便逐漸淡出一線。

雖有侍中一職,但高澄留洛期間,侍中注定是個擺設,並不能真正對政令起到審核作用,有的是時間教導。

當然,以竇泰之能教授一個八歲的小孩綽綽有余。

正當高孝瓘為此興高采烈的時候,高澄卻又安排他與三位兄長一起觀政學習。

高孝瓘當即苦了臉,又要學習處理政務,又要習練騎射,學業也不能放松,自己注定能有個格外充實的童年。

高孝璋等人更是忍俊不禁,說來與這位四弟,他們三人還真有幾分兄弟感情。

畢竟沒有威脅的兄弟,才是好兄弟。

與此同時,漠北之地,對於突厥來說局勢已經到了最緊迫的時候。

此前阿史那土門求婚於柔然,卻被阿那瓌遣使羞辱,氣憤之下殺死柔然使者,與其公然決裂。

之後派遣其女南下與高澄完婚,又因求親於高澄之女,被高澄借題發揮斷絕關系。

對於阿史那土門來說,若與柔然戰事遷延日久,北齊必然出兵幹涉,這才有了引弦不發,等待時機,以求對柔然一擊斃命。

然而戰機哪是那般容易覓得,阿史那土門遣使柔然,直言要東行,往柔然王庭為先前殺使的行為請罪。

卻被阿那瓌拒絕,他很清楚突厥一旦獲準東行,來的可不是阿史那土門一人,而是傾族之兵。

九年前,自己損兵折將滅亡高車,可獲利最大的卻是吞並高車國六萬余帳的突厥,讓阿史那土門崛起於金山,阿那瓌一想到這便來氣,這也是此前他惱羞成怒遣使斥責阿史那土門的原因。

高車亡國,對於柔然與突厥來說,實力一降一升,這也在客觀上阻止了阿那瓌對新興的突厥政權用兵,但好在自己有個好女婿,現在要叫孫女婿了。

阿那瓌聽聞高澄與突厥悔婚、驅逐突厥使者,更是喜得合不攏嘴。

阿史那土門為了等待戰機故而遲遲不發兵,阿那瓌也在翹首期盼高澄從南方戰事抽身,與自己合攻突厥。

高澄在去年十月二十七日回歸洛陽,但洛陽與柔然王庭距離甚遠,阿那瓌直到今日才得知具體消息,立即派遣使者南下,要與北齊商討夾擊突厥一事。

阿史那土門聽得風聲,更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長了,使者一個來回,大約四五個月時間,他必須在北齊正式出兵之前,與阿那瓌決勝,勝者將據有整個漠北霸權,敗者注定身死族滅。

哪怕是草原遊牧民族,也得進行充分的戰前準備,阿史那土門甚至在暗地裏發布了全族動員的命令,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沒有必要再去保留實力,成與敗,不過是一錘子買賣。

與之相對應的,阿那瓌自以為有北齊為倚仗,在心態上,與破釜沉舟的阿史那土門想去甚遠,更別提是戰前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