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拖延

庵羅辰稍一尋思,還真就是這個道理,若非突厥有探報發現高澄大軍蹤跡,且其正在逼近,他們斷然不會開出這般優渥的條件。

況且這名使者答應得太快,必然是阿史那土門此前早有交待,定要促成此事。

猶如吃下一顆定心丸,心中有了底氣,庵羅辰只剩了表面上的焦躁不安,他並未因為知曉高澄即將到來,一口回絕突厥的提議,而是提出能否容他多考慮一日。

這一次突厥使者卻不肯了,堅持最晚不能過了明日清晨,這讓庵羅辰更確信高澄距離自己真的很近了。

為了避免阿史那土門狗急跳墻,今夜便下令急攻,庵羅辰決定盡可能的拖延時間,他吸取突厥人太急切,而讓人看出破綻的教訓,甚至假裝猶豫了好半晌,才極為艱難的答應了突厥人的要求,明日清晨帶領將士以及他們的家眷撤離,將婦孺留給阿史那土門。

阿史那土門得到使者回報,總算放下了心裏的石頭,確實如高子昂所猜測一般,高澄確實離得近了,按照阿史那土門的推算,其快馬奔襲,距此不過兩日的路程。

他不願冒著巨大風險與北齊再打一仗,帶上婦孺遠遁才是上策,若拼個兩敗俱傷,只會便宜了庫莫奚、契丹等族。

況且家門口的嚈噠人如今是個什麽動態,也是兩眼一抹黑,柔然汗國的轟然倒塌,草原局勢已有大變,若還以舊眼光看待與嚈噠人的關系,早晚要遭重創。

翌日,清晨,阿史那土門始終等不來庵羅辰離去的消息,派遣使者前往營地詢問,卻說是走漏了風聲,婦孺們聽聞她們將被拋棄,都聚在庵羅辰的氈包前痛哭。

庵羅辰一時進退不得,他請求阿史那土門再給自己一點時間,午後定會離開。

阿史那土門聽使者說起庵羅辰氈包外,十余萬婦孺跪哭的景象,被騙了過去,在寬限了庵羅辰一些時間。

到了午後,還是遲遲不見庵羅辰動靜,於是又派人去催促其啟程。

使者抵達的時候,庵羅辰才驅散了婦孺,希望阿史那土門能最後再給一點時間,容他與將士們收拾行囊,此前光顧著勸慰婦孺去了,庵羅辰向使者表示,自己入夜前必定離開。

阿史那土門於是等到入夜,還是不見庵羅辰撤離,他命人觀望,只見柔然營帳戒備森嚴,庵羅辰沒有想要一點棄營而走的跡象,阿史那土門其實在庵羅辰兩次拖延時,就有了預感,只不過抱了僥幸心理,此刻預感得到證實,庵羅辰分明就是在拖延時間。

惱羞成怒下,阿史那土門當夜即向柔然發動進攻,但柔然人休息了這一日,體力有所恢復,配合庵羅辰全員皆兵,無論婦幼的命令,依托營壘,倒也堪堪抵擋做突厥的攻勢。

北齊援軍即將抵達的消息無疑振奮了柔然人堅守之心。

阿史那土門眼見暫時破營無望,不得不下令停止攻擊,召回士卒休養精神,以應對正逐步逼近的高澄大軍。

與此同時,高季式領萬騎一路燒殺,行至金山山脈中段的浚稽山,即李陵麾下五千漢兵被匈奴八萬騎卒圍困之地。

高季式登上浚稽山,與隨軍都督暴顯感慨道:

“李陵以步卒孤軍行至此,焉有不敗之理。”

暴顯卻道:

“若弓弩、糧用充足,或可還軍。”

高季式並不認同:

“五千人攜帶箭矢一百五十萬,又如何能說軍用不足。”

說罷,高季式望著浚稽山以東,原野上一片祥和,他與身旁眾將道:

“殺婦孺而已,讓將士們少用些箭矢,專以騎槍、馬刀刺砍便是,也算練習騎戰近身搏殺。”

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著最殘暴的話。

派出信使向西聯絡金山山脈西部的嚈噠人後,高季式一聲令下,麾下萬騎向東奔襲而去。

綦於突是名年輕的鮮卑騎士,出自六鎮鮮卑,年滿十五之後,與族中許多年輕武人一般,選擇從軍入伍,很幸運地留在了戰兵行列,而非某些同伴一般,不符合戰兵標準,被打發去了州郡兵。

身為北鎮武人子弟,居然去當州郡兵,與孱弱的漢人為伍,著實夠丟人的。

不過綦於突也沒覺得自己運氣好到哪裏去,倒黴催的被分配來了隴右,此前兩次南征,他們一直都在防備宇文泰北上,半點軍功都沒撈著,只能眼睜睜看著關東的將士們因奪取淮南、江漢而獲封受賞,要說不羨慕,那自然是假的。

如今隴右騎卒好不容易分得了攻伐任務,但一切與綦於突所想象的大有出入。

自高澄完全掌控軍隊以來,始終強調紀律,嚴禁將士在戰爭中殺戮平民,當然,這也是因為此前的幾次戰爭就性質而言,屬於國內的統一戰爭,在統一的過程中,無端屠戮百姓,只會增加當地百姓對政權的仇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