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進往魏興

高澄在得知北上漢中的主將是獨孤信,而不是宇文泰親自領軍坐鎮,便猜到對方是打定主意要蹚江南的渾水。

雖說宇文泰的實力不如南梁,但二者在高澄心中明顯不是一個等量,否則他也不會制定先易後難的戰略,先對南梁動手。

如今宇文泰不願眼睜睜看高澄陰謀得逞,試圖東出分一杯羹,卻也正中高澄下懷。

無論如何,在荊南與宇文泰的大軍交戰,總比辛苦翻越崇山峻嶺,經由蜀道南下叩關,要輕松許多。

高澄不敢奢望宇文泰的運氣,無論原時空,還是這個時代,對方都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占據巴蜀。

宇文泰此番東出爭奪荊南,必會留足兵力守備雄關險隘,畢竟他自己就是趁蕭紀北上,輕意襲取的蜀地,也得防著關中失守,齊軍趁勢南下。

如今的洛陽,風平浪靜,高澄擔心引起蕭家兄弟警覺,並沒有進行戰爭動員,也沒有再使用修建陵寢的拙劣借口。

不能把別人當傻子,這種手段用過一次,便騙不到人了。

但隨著斛律光引兵移駐上庸,江南的蕭家兄弟已經在厲兵秣馬,準備在國喪期間,就為世人上演一場兄弟相殘的戲碼。

蕭繹所鎮的江州無疑是一個大州。

西晉末年,衣冠南渡,晉室偏安江南,為了制衡荊州強藩,於是劃揚州的豫章、鄱陽、廬陵、臨川、南康、建安、晉安七郡與荊州的武昌、桂陽、安成三郡,共十郡之地為江州,使其為江東屏障。

這十郡地域廣闊,相當於從如今的湖北武漢,途經湖南長沙的部分地區,一直伸展到福建福州,而北人南下也為江州帶來大量流民,說白了就是有兵有糧有地盤。

東晉皇室為了制衡荊州強藩,人為的創造了江州強藩為屏障,這便是強江州以制荊州。

強江州以制荊州的策略有利有弊,利處是江州確實起到了屏障的作用,自東晉以來,只要江州有強藩鎮守抵禦,很少有人在荊州起兵能夠成事。

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桓玄還是蕭衍等人,他們能在荊州成事,都有一個共同點,江州防線形同虛設。

弊端也顯而易見,江州強藩要是起事,發兵建康,距離更近,也更容易,沿途少有阻礙。

故而南北朝時期,江州又有別名,即反賊工廠、造反基地。

自劉宋孝武帝劉駿從江州起兵以來,鎮守此地的強藩不往建康問鼎輕重,都算是不稱職的江州刺史。

因此,南朝歷代都在分割江州之地,但到了蕭衍晚年,由於高澄奪取江漢平原,兵鋒直指江南,為了應對北方威脅,一改常規,他將其子蕭繹安置在江州之余,也在補強江州,有意使他為國之藩屏。

如今坐鎮江州的蕭繹可謂是兵精糧足,麾下更有王僧辯、王琳、杜龕等將輔佐,他當然知道蕭綸在打什麽如意算盤,但出於對自身實力的自信,也願意與虎謀皮。

建康台城的天子寶座,誰又不想坐上一坐。

王僧辯曾擔心北齊趁亂南下,但蕭繹卻以高澄與他結有盟約為由,放松了警惕。

畢竟世人都知道,高澄與其父高歡還是有區別的,對盟約還是看得比較重,至今還沒幹出背盟相攻的事。

王僧辯再三苦勸,畢竟高澄此前沒幹過背盟的事,那是因為所得利益不足以讓他壞了自己的政治信譽,可面對奪取江南的誘惑,保不準那位北齊天子就等著在這時候賣個好價錢。

一番忠言,卻惹惱了蕭繹,蕭繹這人的猜疑心,比高澄還要重上許多。

以為王僧辯阻止自己起兵,是心向建康,於是當場拔刀將王僧辯砍傷,若非眾將求饒,王僧辯真有可能身死當場。

雖說找了醫者敷藥,但還是被投入獄中。

“嶽丈,你暫且在獄中委屈幾日,小婿會為嶽丈向大王求情,到時大王召見,還請嶽丈莫要再違逆大王心意。”

前來探監的女婿杜龕勸說道。

“知道了。”

王僧辯神情有幾分頹喪,他只答了這一句,便再沒有了言語。

顯然此番他稟忠直言,蕭繹卻拔刀將他砍傷,讓王僧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他受的是刀傷,但痛的是心。

四十三年前,王僧辯隨父親王神念自北魏投奔南梁,年長出仕,被任為左常侍跟隨時年六歲的蕭繹鎮守江陵。

王僧辯幾乎是看著蕭繹長大,當然知道他生性多疑,但沒想到主臣相伴三十七年,卻依舊懷疑他的忠心,輕易拔刀相向。

杜龕知道嶽父經歷挫折,一時無心理會自己,便也提出了告辭,準備等蕭繹心情好的時候,再為王僧辯進言。

蕭繹這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果然在起事之前,應杜龕等人求情,還是將王僧辯放了出來,官復原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