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托孤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宇文泰這場大病來得突然,病得嚴重。

在下達撤軍指令的同時,也命人迅速從楚州召回侄兒宇文護。

叔侄二人來不及等回到成都再見面,宇文護得信後直奔蜀南與宇文泰會合。

宇文護是宇文泰長兄宇文顥第三子,早些年一直是他為叔父管理家務,他將家宅治理得井然有序,深得宇文泰的信賴,近些年,更是時常委以軍國重任。

當宇文護趕到宇文泰行營的時候,這位在高澄最重視的敵人已經形如枯縞,不能下榻相迎。

“叔父!”

還未進帳,宇文護便急切呼喊道。

聽聞宇文泰病重的消息,他心急如焚。

宇文護十二歲喪父,由三叔宇文洛生、四叔宇文泰撫養長大,宇文洛生被爾朱榮殺死後,便一直跟隨在宇文泰的身邊,叔侄二人直到宇文泰隨賀拔嶽入關才短暫分別。

“是薩保(宇文護)來了麽?”

病榻上的宇文泰聽見聲音,強打精神,問道。

宇文護越過眾人,跪在了宇文泰的榻前,緊緊握住了叔父艱難擡起的手,紅著眼眶道:

“是侄兒來了。”

宇文泰扯動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總算等到你了!”

“叔父定能好起來。”

淚水從宇文護的臉頰滑落,他從未見過叔父這般虛弱的模樣。

宇文泰艱難地搖了搖頭,自己的身體,當然是自己最清楚,此前也找了許多醫者,都是回天乏術。

他不恐懼死亡,只是擔心後人守不住這份基業。

宇文泰屏退了一眾親信,只留了宇文護侍奉,他仔細叮囑道:

“薩保,你聽我說,我的兒子們年紀尚小,如今蜀中疲敝,外有強敵覬覦,內有居心叵測之人,這樣的局勢,不是他們能夠應對的,在我死後,國事盡付於你,你要用心輔佐陀羅尼(宇文覺),努力完成我的志向,收復關隴之地,討滅高氏。”

宇文泰的長子宇文毓生於其鎮守夏州期間,即公元534年,按理說如今也二十三了,無論如何也算不得年紀尚小。

可偏偏宇文泰另有一名嫡子。

元修之妹雖為高歡所劫,但宇文泰還是娶了元寶炬之妹為正妻,元氏為宇文泰誕下一名嫡子,即第三子宇文覺,時年僅十五歲。

宇文泰也考慮過廢嫡立長,只是長子宇文毓性格寬明仁厚,自小博覽群書的他若是在態勢均衡的情況下,做個守成之主綽綽有余。

但正如宇文泰所言,如今的局勢並非宇文毓能夠應付,他這才將備受信賴的侄兒宇文護喚來身邊,臨終托孤,盼望他能夠盡心輔佐嫡子宇文覺。

宇文護得知宇文泰要將軍國大事盡數委於自己,他哭得淚流滿面,動容道:

“叔父托侄兒以大事,侄兒又怎敢懈怠,必以叔父志向為己願,扶保幼主,誅討高賊!”

宇文泰聞言,老懷大慰。

他並不知道的是,在另一個時空中,宇文護不願放棄權力,在宇文泰另外兩個外甥賀蘭祥、尉遲迥的幫持下,連殺宇文覺、宇文毓。

若非宇文泰第四子宇文邕即位後智誅權臣,這份家業只怕就得轉移到宇文護一脈傳承。

當天,宇文泰即召來軍中大小將領、以及眾心腹,當著眾人的面口述後事,以嫡子宇文覺繼承爵位,由宇文護代為執掌國政。

說罷,這位病入膏肓的梟雄將視線掃過在場眾人,他的身體已經垮了,但他的目光依舊銳利。

眾人無不俯首應命。

昭德九年(556年)二月十四,宇文泰在返回成都的途中病逝,時年五十歲。

宇文護秘不發喪,直到率領大軍返回成都,才將喪事公布,元寶炬之子,西魏政權名義上的天子拓跋廓封宇文覺為太師、大冢宰、襲封安定公;

不久又改封周公。

宇文護之所以為堂弟選擇周公的封號,自然是其叔父宇文泰依托周禮改制,原本蜀公也是備選之一,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周公。

成都城裏的權力交接暫且不提,嶺南的戰事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段韶、高季式、吳明徹三路大軍稍作休整後,便立刻南下,欲與高澄匯合。

而陳霸先早已經先三人一步,回師廣州州治番禺城,要與高澄當先決戰。

只是高澄見陳霸先放開道路,回援番禺,卻也不再逼近,轉而止步陳霸先的老巢,前西江都護府所在地高要郡(廣東肇慶),在此等待段韶、高季式、吳明徹三路大軍,以及斛律光麾下將士往高要城匯聚。

在確認西魏退兵以後,斛律光終於能夠支援前線,而其余三路大軍也在前來的路途中,高澄穩坐釣魚台,不急不躁。

事實上,他也沒法急躁。

此番進逼番禺,就是為了將陳霸先逼回來,放段韶、高季式、吳明徹三人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