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3/4頁)

她醒過來時已經在藍斯洛星,這具身體也已經成長到了六七歲。她當然沒有降落在藍斯洛星前的任何記憶。

沒法追蹤到西佩斯·羅寧,她於皇室而言,也是十分尷尬的存在。

“塞西爾·羅寧……我是說舅舅,他是不是不太喜歡我?”白沙突然發問道,這直接關系到她將來在阿瑞斯帝國的生存處境,現在聯邦她是沒法繼續呆了,如果帝國也是個水深火熱的地方,那她趁早開星船去邊陲星當個自由的雇傭兵得了。

魏歷說道:“您別多想。皇室很重親情,陛下和大皇女當年的關系也十分融洽,是可以彼此交托性命的姐弟。就憑這點,陛下一定會妥善照顧您,讓您享有一切皇室應有的待遇。”

剛才魏歷話裏沒有說盡的意思是,大皇女也是阿瑞斯人,在危險來臨時定會盡全力庇護自己的孩子。但既然白沙流落聯邦多年無人問津……那大皇女很有可能已經兇多吉少了。

否則,魏歷也想象不出別的理由,會導致大皇女將自己的孩子拋棄在聯邦的星域裏。

而最不能接受這點的,恐怕就是陛下——大皇女是他僅存於世的親人,如今大皇女的子嗣回歸帝國,但卻沒有帶來和大皇女有關的任何好消息。

總要給陛下一些接受的時間。

而新出爐的這位小殿下……

魏歷嘆息一聲,望向白沙的眼神中充滿憐惜之情。

“紀倫,你照看好小殿下。”他也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眼鏡,緩慢而優雅地說道,“我出去和陛下談談。”

魏歷走出航空港的候客室。

他站在台階,淺淡的眼眸掃視過眼前燈光昏暗的泊艦場。

帝國的皇帝沒有走太遠。

他遣散了衛隊,讓他們統統回到星艦上去。他自己站在漆黑而廣闊的夜空下,脊背直挺得腰後的衣物沒有一絲褶皺。他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一切都隱沒在無光無亮處,只有胸前的西番蓮花胸針,在執拗地折射著幽藍色的華彩。

塞西爾·羅寧摘下胸針,握在掌中,純凈的藍寶石光華流瀉。

——魏歷能認得出,這枚胸針是許多年前,大皇女送給塞西爾·羅寧的成年賀禮。

帝國人子息艱難,連作為皇室的羅寧家也多代只得一個孩子。上一代,先皇育有大皇女和二皇子,帝國臣民們欣喜於皇室得到了擴充人口的契機,但也有人產生過一些多余的擔心:帝國史上不是沒有皇帝生育多個孩子後繼承人們同室操戈的案例。

其實當兩個繼承人一強一弱,那選誰做皇儲也就沒那麽困難。但當兩位繼承人年歲相仿、都過分優秀之時,難免會有一些別有用心者來姐弟倆耳邊煽風點火。

但大皇女的回應是送出了這枚胸針。

西番蓮花雖是皇室象征,但更多的時候是皇帝獨用。當時身為皇儲的大皇女將這枚胸針送給自己同胞的弟弟,意在向全帝國的臣民昭示,她願意與自己的弟弟共享帝國至高的榮光。他們的手足之情堅若磐石,不是一個皇位就可以撼動的。無論將來誰登基做皇帝,他們都是最親密的家人。

誰能想到後來……

魏歷沉默,看著皇帝對著那枚胸針出神。

半晌後,他走到塞西爾·羅寧的身邊,習慣性地陪伴著他:“其實我們應該感到高興,陛下。”

皇帝眉心蹙起,微微側目。

“小殿下的存在,讓我們知道,大皇女殿下在離開帝國的那些年裏並不孤單。”魏歷緩緩說著,他的話總是很容易讓人信服,“你我都明白,大皇女是什麽性格人。能讓她欣賞、喜愛並與之結為伴侶孕育後代的,定然是這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大皇女殿下只是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經歷了屬於自己的冒險。她天性熱愛自由,肯定過得很自在。更何況還結識了自己的愛人、擁有了孩子。至少這場冒險前半程的美好應該是超越我們想象的。”

塞西爾·羅寧知道魏歷說的有道理。

但這一切都彌補不了失去她的痛苦。

她究竟去了哪裏?

她是否顛沛流離?

她為什麽會和自己的孩子分開?

上天將西佩斯·羅寧的女兒推到了他眼前,卻為何還是吝嗇於讓他知曉關於姐姐的一星半點的消息?

“或許我接下來說的話會令您感到不悅,但我還是需要提醒您一句:小殿下是無辜的。”魏歷相信皇帝很快就會冷靜下來,“您至少還擁有和西佩斯殿下的美好回憶。而小殿下有什麽?她從小流落異國,受盡苦楚,以為自己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又在即將成年時遭遇聯邦那樣的對待……她活得不像個羅寧家的人,您不能一上來就要求她表現地和當年的大皇女一般……”

“西佩斯做姐姐很稱職。”皇帝突然開口說道,“但如果外甥女也是那種性子,反倒會讓我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