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想要分割我們聯邦的疆土?這絕對不可能。”第一個出聲的是公治禮。

伯靈和白沙簡單地提過公治禮其人。他雖然行事偏激、隨著年齡的增長更是逐漸剛愎自用, 但他確實在以自己的手段堅定地維護聯邦。

只是聯邦是一個國家,從來不是屬於誰的後花園。聯邦有太多的人,被太多的勢力左右。像公治禮這種, 妄圖用鐵腕治理、行事風格獨斷專行的, 其實非常容易惹到其他人,成為他人的眼中釘。

比如這次, 聯邦與帝國即將進行和談。聯邦政府對此樂見其成,許多世家都已經打算趁著這股東風撈上一筆, 偏偏公治禮作為軍部統領卻極其厭惡帝國。他不算是個完全的主戰派, 但在他眼中,帝國的一舉一動都是別有用心,聯邦只有與帝國斷絕往來,才能徹底防住阿瑞斯帝國的各種滲透和打壓。

放在之前,這一套還是行得通的。自從二十年前那場聯邦和帝國的戰爭之後, 兩國的交往一直不冷不熱。公治禮作為軍部代表人,他對帝國表現出的強勢姿態, 對聯邦的長期發展也有一定的好處。

可現在時代變了。兩國有意重修舊好。

公治禮這種自傲而又不肯低頭的性格,已經和聯邦的時局格格不入。

即使沒有發生軍部審訊白沙的事件,公治禮遲早也要為自己的不識時務栽個跟頭。不過,或許是會以一種更隱蔽、更陰險、更細水長流的方式。而不是像白沙這樣,領著“破軍”打上門來,指名道姓地要扇公治禮的臉。

軍銜降等、讓軍部大統領親口道歉,甚至是割讓星球,幾乎每一條都是沖著公治禮來的。

白沙的前兩條要求裏對公治禮的敵意再明顯不過, 而第三條, 對應的是公治禮經年來的噩夢——二十年前, 他身為軍官, 無力阻擋聯邦的兵敗,最終看著聯邦屈辱地割讓了星系;二十年後,即使他已經是軍部大統領,白沙也要眼睜睜地讓他看著自己的噩夢重演,而這次,公治禮依舊什麽都無法阻止。

白沙很清楚怎麽處理面前的局面能讓公治禮難堪——她沒有理會公治禮的反對,而是直接與會議桌主位上的男人談話:

“我就要這三個條件。您怎麽說?”

主位上的男人沉默了片刻。

“第一,降軍銜可以。但要經過我們聯邦內部的調查。我們不會將自己國家的軍官交給帝國人審訊。”

白沙頷首:“這是當然。我相信聯邦也不會一味包庇罪魁禍首。”說著,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畢竟,在接下來的新紀元裏,帝國和聯邦還有很多的合作機會。”

“第二條,讓我們聯邦的軍部統領向你道歉。這是理所當然的——既然我們要懲治軍部的人,自然也要表現出相應的誠意。但您所說的‘道歉’,指的是公開道歉,還是……?”

“只要我的三個條件能得到滿足,那我願意將這次的事件當做一個誤會。”白沙坐在指揮椅上,上半身微微後仰,露出胸口存在感十足的西番蓮花胸針,果然又有幾個識貨的聯邦官員隱隱變了臉色,“既然是誤會,那這個問題自然是‘我’和那些主張審訊我的人之間的矛盾,而不是帝國和聯邦之間的矛盾——可以不公開,即使是現在讓我隔著屏幕收到這句道歉,也算第二個條件成立了。”

“感謝您的慷慨。”男人說著恭維的話,臉上的表情卻稱不上友善,“最後,關於您的第三條請求,很遺憾,我必須給您否定的回答。”

“聯邦的每一寸疆土屬於聯邦的人民,屬於多年來在前線為守衛家園而浴血拼殺的士兵。我們聯邦政府不能僅因為和您的一場談話,就將人民賴以生存的根基分割出去——即使那只是幾顆邊陲星域的礦星,也不可以。”男人的聲音雖然溫和,卻剛毅堅決。

二十年前,聯邦經歷了一場久到令舉國疲軟的戰爭,才勉強答應了那個送出礦產星系的條款。

二十年後,白沙想僅憑嘴唇子上下一碰,就讓聯邦低頭,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白沙看得很開:“既然如此,我可以不要所有權,只要支配權。開門見山地說,我要的就是藍斯洛星。”

“各位知道,我是個在聯邦境內長大的孤兒。但諸位可能沒有聽說過藍斯洛星——那是個因t晶開采而繁榮一時、又很快衰落下去的邊陲星。藍斯洛星上的一切都算不上好,貧窮、混亂、惡人當道。但它畢竟是哺育我長大的星球。在我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前,我對聯邦的感情,大多來源於藍斯洛星。”

白沙停頓了片刻。整個會議室內沒有人打斷她說話。

“現在,雖然我要脫離聯邦了,但我也不願抹去自己在聯邦成長為人的事實。這是我無論身處於宇宙何方都不願拋棄的記憶。作為在藍斯洛星上長大的孤兒,我衷心希望它能發展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