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敬上君(第2/2頁)

——誰都不是準備好了,才去這個位置上的,世事逼人。天子比東宮更難做。

漣卿錯愕。

……

殿中,平日裏最好酒的信良君一口未飲,從方才起就一直看著上君沒出聲,沒飲酒,沒動彈,甚至眼前的歌舞都未移目。

信良君一側是卓逸,卓逸也是個不怎麽愛說話的,最多只是和卓妍說兩句,所以信良君這處並不容易被看出。

卓妍身側,是定遠侯同褚辨梁褚將軍說著話,再往左,是商姚君同楓將軍說話。對側,魏相同永昌侯寒暄,宜安郡王與姜家家主在賞析歌舞……

盛宴裏,歌舞升平,只有信良君像一個局外人,也掌心攥緊。

漣卿想起岑遠早前提醒過,今日的宮宴不短,要她趁著間隙多用些東西,她想起來就吃了幾口,腹中果真沒餓得那麽難受。

整個殿中,除了安靜看歌舞的,飲酒,說話的,大抵也只有漣卿在認真得用著席案上的點心,又不顯得突兀。

“六叔?”宋佑嘉又喚了聲,“你好像一直心不在焉的?”

宋佑嘉離他最近,就在同一張席案上,有人是不是心不在焉,自然是最清楚地就是他。

宋佑嘉問起,岑遠這次也沒避諱,而是借著殿中歌舞聲,朝他問起,“佑嘉,殿中你同誰最熟悉?”

“嗯?”宋佑嘉正吃著水果呢,忽然被岑遠這麽一問,宋佑嘉明顯愣住。

岑遠索性換了個問法,“你爹同今日殿中誰最熟悉?”

“好多。”宋佑嘉一面嚼著水果一面漫不經心應道,而後,又感嘆,“六叔,你今日怎麽奇奇怪怪的?”

岑遠沒搭理他,繼續問道,“那這些人裏,誰是最穩當的,最好,是不站任何黨.派,置身事外的?”

宋佑嘉是真沒想到他會這麽問,連嗆了兩聲,臉都有些漲紅,而後才應道,“大抵,該是郭伯伯吧。”

他以為岑遠只是隨便問問,結果他話音剛落,岑遠繼續道,“佑嘉你聽好,稍候如果有事,我叫你離開的時候,你就去你郭伯伯那裏。”

宋佑嘉這次連嚼都不嚼了,驚異看他,“六,六叔,你要幹嘛?”

岑遠看了看他,原本是不想同他說起的,但又忽然想,稍候如果生亂,佑嘉原本就年幼,容易慌張而手足無措,興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聽話,今日不太平。”岑遠叮囑。

宋佑嘉臉色都變了。

岑遠看他,平靜道,“你看看周圍,能猜到今晚不太平的人不少,誰像你這樣的臉色?你怕旁人注意不到你嗎?”

宋佑嘉趕緊正襟危坐。

岑遠繼續道,“泰然處之,不然,棒打出頭鳥。”

宋佑嘉果然不敢再東張西望。

岑遠這才收回思緒。

也正好第一曲歌舞結束,殿中陸續安靜下來,這一曲結束,殿中眾人又紛紛將目光投向殿上的天子。

雖然離得遠,未必能看清天子的神色,但天子盛裝且精神出現在此處,其實旁的猜測再多也沒多少意義,誰都了不得後來會如何。

譬如眼下,只見殿上,天子又端起酒杯,是又要祝酒的意思。

殿中也效仿,端起酒杯,看向天子。

漣韻卻是目光逐一掃過殿下,而後,落在身側的洛遠安身上。

洛遠安攥緊指尖,平靜看她。

他已經許久沒見她這幅神色和模樣,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第二杯,敬上君。”這句話從天子口中說出,洛遠安眸間好似墜入深淵谷底。

他從晨間起就一直在絢芳園見百官,晌午都未曾回過寢殿,所以當他在殿外等候天子龍攆的時候,從見到漣韻的第一刻起,洛遠安就沒說過話。

眼下亦是。

她連他都瞞了。

那就應當不止一件……

他看著她,旁人離得遠,看不出他神色有異,或是他眸間的黯沉,但漣韻繼續道,“朕久病,一直臥床不起,這段時日,是上君在照顧,諸事替朕考量,這一杯,是朕敬上君的,宮中之事瑣碎,上君費心了。”

她說完,殿中齊聲,“敬上君。”

洛遠安看著她,眸間血絲布滿,也通紅,但就這麽一直看她。

殿下紛紛掩袖飲酒,洛遠安的嗓音低沉而嘶啞,“別喝了。”

也輕到只有她才能聽見的聲音。

洛遠安的目光中,天子掩袖飲盡。

他心底驟然一緊,似千鈞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也端起杯盞,仰首飲盡,每一滴都似澆在心底,灼得生疼。

漣卿看向大監,大監會意,朝著遠處的司樂官頷首。

很快,殿中的樂曲聲再起,又有舞姬入了殿中,第二輪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