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正文完

“陛下,找過了,沒有知道太傅蹤跡……”

早前距離荷城那場大火與刺殺已經過去五日了,大火燒了三日,其實城西那處宅院已經燒得什麽都不剩了。

就算太傅還在,應該當也在那場大火裏被燒得……

賀之同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麽,或者該說什麽。

“再去找。”漣卿重復這句話。

賀之同看了看她,拱手應是。

這是這幾日以來,聽過天子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再去找。

起初的時候,還是再等幾日,找到了我再回京。

再後來,就只有一句再找。

都知曉太傅在荷城出事,八卦巷這處燒得只剩斷壁殘垣,就算能找到,也都是一捧灰土。

太傅他……

賀之同噤聲。

*

“漣卿,我也沒想到……”信良君欲言又止,“我,我應當等岑遠的消息,他那麽聰明一個人,怎麽會著沈逸雲的道,是我疏忽。”

“不是你,是我。”漣卿低聲。

信良君看她。

漣卿低聲道,“他提醒過我,要留意溫漫,他總覺得溫漫忽然出現太巧合,他也試探過溫漫,在我北上霄關的時候,也再三叮囑過我,堤防溫漫,還讓陳淼守著我,不要讓溫漫同我單獨一處,是我……”

之前的事信良君多少都聽說了,也知曉漣卿已經在荷城尋了岑遠十日。

不是沒找到。

是根本不會找到。

但也不相信。

也許不是不信,而是需要時間接受和相信。

“漣卿,事情已經過去了,就算岑遠還在……”信良君話音未落,被漣卿輕聲打斷,“沒過去,它就像一根刺,永遠在我心裏,時刻提醒我。”

信良君緘聲。

他想說感受深受,因為他也一樣,眼睜睜看著漣韻過世。

其實他能做很多事,如果一早下定決心去做,他可以做的事很多。

但沒有如果……

世上也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你也永遠不可能真正能同旁人一樣感同身受。

“漣卿。”信良君看他,“想哭就哭吧。”

漣卿擡眸看他。

信良君沉聲道,“阿姐在的時候說過,天子哭,也不丟人。”

信良君的這句話,就似一枚石塊,落在湖面,打破了湖面的平靜。

十余日了,漣卿鼻尖微紅,忽得一聲眼眶一紅,就這麽眼中的眼淚溢出眼眶,控制不住得往下落。

信良君看著她,許久沒有出聲。

也聽耳邊的哭聲起伏,聲聲都似敲擊在心底某處。

——阿姐,等我長大之後,一定不讓你難過。

——怎麽會?是人就會有難過。

——那日後,阿姐所有的難過都給我,我替阿姐難過,阿姐就不難過了。

——哦,我記得了。

可你不在了。

信良君垂眸。

*

“陛下,咳咳咳……老臣來迎陛下回京。”

京郊時,親自來接的人是魏相。

“老師。”漣卿起身。

“岑遠的事老臣聽說了,陛下,太傅的死,老臣很遺憾,但老臣也有話想同陛下說。”

“老師,您說。”

漣卿與魏相在京郊十裏亭處遠眺。

“陛下是女帝,有女子的細膩與感性,這是好事,這本身並沒有問題。但陛下是天子,天子則要站在天子的立場去考量事情。太傅會讓陛下走霄關,自己留在柔城,是於公於私都知曉這是對的,所以,太傅有太傅的立場;而陛下是天子,老臣說過,細膩與感性是好事,但細膩與感性之外,就是天子立場,如果再站在天子立場去想溫漫的事,陛下還會如此嗎?”

漣卿愣住。

許久之後,漣卿搖頭,“不會。”

魏相頷首,“陛下年少,要走的路還很遠。沒有人是一生來做什麽都對,都一蹴而就,老臣相信,就算是太傅,也經歷過很多事才會遊刃有余。陛下,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過往的都已經過,而對陛下和西秦來說,之後的才是開始,在百廢待興之後,西秦真正的開始。”

漣卿眸間氤氳,“我知道了老師。”

魏相點頭,“陛下,老臣原本也想同陛下說起,老臣準備告老還鄉了。”

漣卿意外,“老師。”

從她在京中起,就一直是老師在教導他。

後來才是冠之哥哥。

一直以來,東宮也好,天子之位也好,都是老師在身邊。

冠之哥哥不在了,忽然老師也要告老還鄉。

漣卿眼中復雜,“老師……”

魏相笑著捋了捋胡須,“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朝中原本就是有人來,有人走,他們都是天子之臣,老臣雖然不在朝中了,但朝中還有許多肱股之臣,許多值得天子倚仗和信賴的朝臣,還有許多等待著有朝一日天子能慧眼做伯樂的朝臣,這些人興許在京中,興許在地方,這些人才是後生可畏。陛下日後會習慣的,身邊的老臣退養,又有新人,朝廷才會像一個巨大的齒輪,周而復始得運轉著,步步向前。陛下才是挑選那個掌舵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