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狠辣的周延儒

公平,從來都是帶引號的,大明不存在所謂的公平,甚至就連‘相對公平’都出現嚴重失衡。

脫離底層。

脫離現實。

這是大明當前最嚴重的問題。

明初時期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靠‘殺’維系的相對公平,隨著時間的推移,被破壞的差不多了。

當多數的財富和資源,被少數派掌控和支配著,且是以土地產出為主,就會加劇這種不公平,繼而引發一系列問題。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是多數官員所追求的,很多人都覺得大明能走到這一步,就必然能變得更好。

可事實上權力倘若沒有約束,那理想和現實就會嚴重脫節,人性,不是靠道德就能捆綁約束的。

大明享有特權的群體,太多了。

對待底層群體而言,在面對有特權的群體,他們能說什麽?他們敢說什麽?

除非被徹底逼上絕路,沒有任何活路可言,那才會選擇反抗,可真是到了那一步,大明就搖搖欲墜了。

大明想撥亂反正,想復興崛起,就需要一部真正約束權力,提倡公平的大一統憲法。

清查虧空,整頓吏治,科道歸一,中央巡察,巡撫責任制……

這前前後後做出的事情,其實是崇禎皇帝打出的一套組合拳,他要通過這種方式,逐步約束起權力,給權力套上緊箍,廢除過重的特權……

這並非是一件短期內就能見成效的事情,而是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通過一個又一個的階段,取得階段性成果,消化階段性成果,逐步構建起來的。

等到這一切都做好以後,就不再會有所謂的士大夫階層,更別提什麽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落後思潮,等真的能做到這一程度,崇禎皇帝就會設法約束皇權,讓他以後繼任的大明皇帝,也受到相應的約束。

皇權,是秩序的最大破壞者。

皇帝的權力過重,做任何事情和決斷,都不計後果的話,那一旦出現戰略性錯誤,就會導致整個大明國力衰退。

例如大明戰神……

皇權倘若沒有相應約束,那崇禎皇帝構想的相對公平,就不可能真正起作用,後續還會被有心人,蠱惑新的大明皇帝,設法推翻這一套理念。

皇權和臣權不斷鬥爭的本質,就是權力之爭,理念之爭,通過這些不斷地鬥爭,來確立誰擁有絕對支配資源的話語權。

崇禎皇帝想做的事情,就是定住‘憲法’這一跟腳,讓大明後續的一代代掌權者,只能圍繞這一跟腳修訂完善,而非徹底的摒棄掉,繼而開歷史倒車。

……

“這天兒,真的是愈發冷了。”

周延儒負手而立,站在正堂外,看著飄落的白雪,神情感慨道:“當前山東的民心,就像眼下所處的境遇,是愈發冷了。

袁巡撫,對於衍聖公府案,你是怎樣想的?

從本輔奉旨離京,趕赴山東以來,就出現各種耐人尋味的事情,本輔沒來山東前,心裏還有些不理解,為何袁巡撫會這般做。

可是現在想想啊,是本輔當初想的簡單了。

鬧出的衍聖公府案,看似牽連的只有衍聖公府,可實則背後糾纏的人很多,甚至影響到的不止山東官場啊。”

站在一旁的袁可立,神情凝重,看了眼周延儒,並沒有出言說什麽。

對周延儒赴山東的一些舉動,袁可立是不能理解的。

治政,袁可立在行。

權謀,周延儒在行。

二人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錯非受衍聖公府案的影響,二人就不會有那般多的交集,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就走不到一起。

“本輔知道,袁巡撫對本輔的一些舉動,不理解。”

見袁可立沉默不言,周延儒也不氣惱,笑著轉過身,看向袁可立說道:“做山東巡撫,治理好山東一地,本輔的確比不過你。

可是做內閣大臣,袁巡撫卻比不了本輔。

我們都是大明的臣子,都是陛下的臣子,想要做的事情,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為君分憂,為社稷慮。

或許理念不同,但目的是一致的。

都是想讓大明越來越好。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本輔就擺了一桌宴席,不過想赴宴的人卻有很多,且個個的來頭都還不小,你說本輔能怎麽辦?”

“那依著周閣老的意思,像牽扯進來的地方宗藩,就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了?”

袁可立眉頭緊蹙,迎著周延儒的注視,開口道:“相較於衍聖公府所侵占的土地,這山東諸藩侵占的土地,同樣是不少的。

且他們私底下是存在來往的,這些都是有跡可循的,本撫知道……”

“袁巡撫,既然都是打官司,那集中在一起打官司算打,分開去打官司也算打吧?”見袁可立這般,周延儒保持笑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