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何為法?

大明傳承至今,始於太祖高皇帝,距今已有二百余載,相較於明初所定國制,實則到崇禎朝時期的大明,已經有較大的變動。

對於崇禎皇帝而言,他一直都想明確一部真正意義上的法律體系,實現真正的依法治國,將治國的一切要素,涉及到政治、軍事、經濟、文化、階層等領域,都能囊括到根本大法裏面。

即大明憲法!

唯有奠定大明的根本大法,才能逐步的完善大明律,如此一來的話,諸如各種形式的權力之爭,才能限制到合理的範疇內。

西苑,釣魚台。

“看看時下的朝野間,是呈現怎樣的混亂啊。”

崇禎皇帝負手前行,神情有些感慨,對隨駕的張同敞,開口道:“明明一些好的決斷或國策,是有利於大明社稷的,是能見到好處的,然而在很多形勢下,卻遭受到各種的非議和阻撓。

對於這些非議和阻撓,朕清楚是怎麽回事,無非是觸碰到他們的利益,不想因為這些變動,而叫他們受到損失。

卿家覺得大明究竟是一成不變好呢?還是順勢而變好呢?這裏就咱們君臣二人,卿家可不比顧忌太多。”

張同敞,張居正的曾孫,其曾祖父在萬歷朝時期,乃是堅定的改革派,是一條鞭法的發起者,為那一時期下的大明,怎樣解決弊政,掃清隱患,鏟除毒瘤,做著他認為有意義的事情。

新政,不管是在任何時期,都會遭受守舊派的反對,倘若當朝天子也不認可,那新政之路注定無比艱難。

張同敞有些猶豫,微微擡頭,看了眼崇禎皇帝的背影,縱使心底有很多想說的,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該怎樣講。

到底還是有顧忌啊。

見張同敞久久不言,前行的崇禎皇帝,心裏生出感慨,對張同敞的表現,崇禎皇帝是能理解的。

拋開皇權和臣權之爭不談,張居正的改革,對於大明社稷而言,是有好處的,是幫著大明續命的。

可是很多事情,並不能從單一的角度和層面去看待,畢竟所處的人世間,本就是一個復雜的存在。

對於過去發生的事情,孰對孰錯,崇禎皇帝不想過多評價,畢竟事情已經發生,再去多說什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崇禎皇帝是一個現實的人,是一個向前看的人,一味地沉迷於過往,就算有再多的本事,也注定是徒勞無功。

“要變。”

張同敞眼神堅定起來,擡手向崇禎皇帝作揖行禮,“從陛下禦極之初,國朝就遭遇諸多變故,遼東的建虜叛亂,山陜的流賊叛亂,西南的土司叛亂,各地的災情,吏治腐敗,賦稅頑疾……

就臣所知曉的這些,無不是摧殘著大明的統治根基。

特別是崇禎二年,出現的那場建虜侵襲,對於國朝的損失和破壞,是極大的。

如果不是陛下乾綱獨斷,禦駕親征鎮壓建虜侵襲,只怕大明的社稷,將會遭受到嚴重的沖擊和動搖。”

不愧是張居正的曾孫啊。

不從眼前的思想混亂講起,反追溯到禦極之初,更點明崇禎二年的那場侵襲,這也表明現在的種種,都是有跡可循的。

崇禎皇帝轉過身來,看著張同敞,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果張同敞沒有這些見解,那崇禎皇帝就不會將一些重擔,交付到他的肩膀上,讓他幫著自己開一個頭。

一個重塑大明根本大法的頭!

“卿家說的沒錯。”

崇禎皇帝收斂心神,走上前,拉起作揖的張同敞,正色道:“大明的確要變,而且要徹頭徹尾的變,不過話又說過來,很多事情縱使想要去變,卻是極為艱難的事情。

就像‘張文忠’那般,想為大明社稷做些事情,期間卻遭受到各種非議和反對。

朕現在是深有體會啊,一個祖制宗法,能讓多少有利於社稷的國策,面對各種不公平的待遇。”

張同敞眉頭微皺。

其曾祖父在世時,所做的很多事情,可謂觸碰到很多利益,甚至包括天子的威儀,這也使得其曾祖父故去後,朝中的輿情迅速轉向,繼而出現那樣的事情。

張家,從此一蹶不振,直到天啟二年,才真正的翻案。

“朕一直都在想,一部皇明祖訓,一部大誥,不該是單一的存在。”崇禎皇帝撩了撩袍袖,繼續說道。

“大明之所以有現在的問題,很多時候就是對於‘法’的定義,其實是相對比較模糊的,是誰覺得有利,就能斷章取義的摘錄,繼而成為攻擊的武器。

這不好。

很不好。

倘若是這樣的話,那大明就算能夠中興,可根本性的問題,如果不能改變,那依舊是帶著隱患的。”

“陛下的意思……”

張同敞心裏一緊,看向崇禎皇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