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羅素的思路清晰起來了!

與其說是“不能死”。

倒不如說是“不敢死”……

在羅素的注視下,劣者緩緩說道:

“在我繼承了他命運的一部分……擁有了‘對立之子’的命運之後。

“因為這一命運,我無法反抗‘父’。而他也無法主動殺死我。

“‘命運’判定,我們之間有著父與子的關系。所以我們明面上必須作為父子相處……這並非是‘共識’那種軟弱的東西,而是有著自我強制力的一種約束。

“但我也有屬於我的反抗方式。

“只要我並不因此而死……只要我在不自己故意尋死的情況下,被根本不知道我出身的什麽人暗殺,被狙擊、被毒殺……那麽就算是我贏了。

“而他如果得不到足夠合理的借口,是無法阻止我的。”

劣者那冰冷的言語,讓羅素意識到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劣者總是會那樣憤怒。

但他的憤怒卻那樣空虛,蒼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反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反抗什麽。

他不能活。也不能死。

他不能因自己的出身而選擇死亡,也不能因他的出身而死。因為那就印證了這一命運。

他也不能誕生子嗣,那代表著延續——他甚至不能延續自己的生命,將自己改造獲得永生。

他在尋求一個合理的、並非自願的死亡。

所以,他才會加入特別執行部。

而他的父親,也不能人為幹預劣者的行為。他只能做一個父親“理所應當”做的部分,比如說保護自己的孩子不被其他精靈殺死,也不能親手去殺死劣者、或者坐視劣者自殺而不管——哪怕只要劣者自殺、他就能逃離命運的束縛,但在那之前,他必須盡全力的維護自己的子嗣。

……精靈竟是如此扭曲的生命。

羅素第一次理解到,精靈口口聲聲所說的“命運”,到底是什麽東西。

那是銘刻於行為邏輯之上,必須遵從的行為。甚至作為孩子的劣者也繼承了一部分的“命運”。

因為這份憎恨,劣者反而必須痛苦的活著。

直到因為某事而死、或是因衰老而自然死亡,才能斷絕他的命運。

——所以,他才不怕死。甚至期待著死。

他只是在等待一個合理的——能夠騙得過自己的,死的借口。

所以劣者的母親才會試圖毒死他,結束他此生的痛苦……

這固然會讓精靈脫離束縛、得到永生。

但對於她來說,這至少可以讓劣者不再痛苦。這份愛意是理所當然,貨真價實的。

“……等等?”

羅素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向劣者詢問道:“那麽,你母親的靈能叫什麽名字?”

“終於意識到了嗎?”

劣者嘴角微微上揚。

露出一個有些蒼白、有些戲謔的無力微笑:“她的靈能叫做……

“【致死量的愛】。是的,和部長是相同的靈能。”

“靈能……可以是相同的嗎?”

羅素有些吃驚。

劣者搖了搖頭:“並不,的確不會同時出現相同名字的靈能。但只要不是‘同時’就可以了。

“我的母親在我十八歲那年的生日就死了。那還是八年前。

“而部長的靈能,是六年前覺醒的……她覺醒靈能的時候,就已經十六歲了。

“我知道,有些靈能學說中存在‘轉世’的說法。但母親和部長之間的靈能繼承關系,卻正是證明了這種學說的失敗。”

“……啊,我知道這個。”

羅素點了點頭。

他上學時,也聽說過“靈魂轉世”這個學說,是近幾年才被否定的。

原來就是因為這個事嗎?

“所以……你才一直尊敬的稱呼翠雀為‘部長’嗎?”

“一部分的原因吧。”

劣者看著羅素,寬慰道:“別擔心。這沒有什麽不好說的。反正就算我不跟你說,部長也會找個時機跟你說的。

“但我其實根本沒有那麽多的忌諱。我只是想到那個男人,就會頭腦發熱……但我不在乎談論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我。”

——不是這樣的。

羅素心想。

越是強調自己不在乎的時候,其實心裏也就越在乎。

只是通過這種反復勸說的方式,努力欺騙自己。

就如同之前劣者對“冬眠”的說法,並沒有什麽反應一樣。

按照“冬眠”的說法,劣者當年簡直就像是中二病一樣……天天嚷嚷著“殺了你”、“殺了我”。

和中二病不同的地方在於,劣者真的是活得很痛苦、而非無病呻吟。

不過,這裏有一個地方卻是相同的……

如果一個人的內核真的改變了,那麽當他回憶起自己黑歷史的時候,哪怕不感到羞恥、也會有一種懷念或是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