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呂卡翁

聽著翠雀與辰砂聊著天,羅素暗自嘆了口氣,一時有些失神。

——因為他和呂卡翁的關系,其實還是挺好的。

並非是羅素平日裏那種“對所有人都很溫柔”的,帶著面具偽裝出的友善。

而是關系真的挺好。

他們那個班級,只有兩個人考入了崇光大學。一個是羅素,另外一個就是呂卡翁。

雖然他們不再同一個班,但卻在同一個專業、同一個學院。他們都屬於“信息安全與情報控制學院”,而羅素的雙學位之一就來自於“信息安全與保護”專業。

他們的知識量、以及個人的文化水平終究是處於同一水平線上的。也就是非常難得的,“能夠追得上自己的朋友”。

想要有這樣的朋友,其實是很難的。

羅素經歷了兩遍人生,對此更是深有體會。無論以前多麽要好的朋友,如果在某個時刻開始突然追不上自己了、或者自己追不上了,友誼就會產生巨大的裂痕。

那並非是基於勢利心的“拋棄”,而是因為生活環境的相悖與沖突、產生了“尷尬”。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大家所接觸到的東西都是差不多的,能聊的東西是無窮的;但在畢業之後,就變成了各有各的生活。而如果朋友之間的生活差的太大,那麽再度見面時就會失去共同語言。

到了那時,就只能無休止的開始“懷念學生時光”,再或者就是勉強找一下“大家都喜歡玩的東西”。要詢問過好幾個話題之後,才能勉強找到讓大多數人湊在一起聊兩句的共同話題。而哪怕只是稍微談談現在的生活,也很容易讓心裏脆弱、壓力過大的同學心態失衡,再或者就是讓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同學無法理解也無法代入。

喜歡努力的,不喜歡努力的;遵守規則的,習慣叛逆的;樂天派的,悲觀主義的……以前相似的朋友,終究會變得不同。

哪怕是小學同學,在升到高中之後也會變得疏遠;初中的朋友,等到了大學也就很難再聯系。更不用說是從學校走向社會,參加不同的工作、前往不同的圈子了。

如果以前的朋友還想繼續成為朋友,就總得有至少一方選擇遷就——遷就對方,只談對方感興趣的話題、或者幹脆想辦法融入到對方的興趣圈裏。

但那也不能算是“昔日那種朋友”了。友情也終究還是變味了……從雙向的、互相包容的,變成了單向的、遷就的。

哪怕是互相遷就——當兩個人互相抱著“維持住這段關系”而努力交際時,那種放松自在的友情、也就變成了應酬的勞累。就像是一段已經疲勞之極、勉強到了極限,雙方卻都要拼命維持的、錯誤的婚姻一樣。

然而婚姻還有孩子作為羈絆的聯系,這種勉強維持的朋友關系,是真的虛幻如煙。只要一次小小的矛盾,就會徹底消失、再也不見。

羅素在大學時期,認識的這種朋友還是挺多的。畢竟在崇光島,能考上崇光大學的沒幾個不是人才——大家都是人才起步,混雜著零星的天才和鬼才。但其中羅素認識最早的,就是從高中跟過來的呂卡翁。

當時的羅素還沒有覺醒前世記憶,他其實也就是個才能有些異常、又莫名其妙懂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的學生。他當時真的很在乎同學之間的情誼。

所以羅素從最開始,就很看重呂卡翁。

——因為呂卡翁就是能跟得上羅素的那種人。

他本身有著“科學家”級別的才能,也有很經典的那種“學者病”。或者說,他被同學們討厭、疏遠的原因之一,就是他身上有許多那種科學家在小時候會有的毛病。他的不合群,也正是因為他太聰明了。

羅素當時有一次,擔心呂卡翁會因此而抑郁。於是過去想要開導開導他。

結果呂卡翁這個真實的高中生,卻說了讓羅素沒想到的長長一段話:“我並不恨他們,我只是發自內心的可憐他們。

“他們是如此的恐懼著自己的無能,畏懼著自己將在社會中淪為下等人的未來……他們對我的傷害,只會讓我感覺到他們死期已近。不是他們要死了,而是他們未來的可能性要死了。

“雖然我自己也未必能走多遠,我真進了崇光集團也未必能堅持幾輪篩選。但我肯定會比他們走得遠——而且是要遠得多的多,至少在崇光集團內堅持到四十多歲我覺得還是沒問題的。那時我已經能積累足夠的錢和實力,而他們將會渾渾噩噩的活著,失去一切的光。

“我一直盯著他們看,不是在記住他們的臉,謀求報復……而是在試圖通過眼神來讓對方遲疑、隨後開始反思。這是我對他們的施恩——如果他們能因此而意識到哪裏不對勁、意識到自己的幼稚與愚昧,並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的話,他們還是有的救的。未來或許還會有點光明的前途,他們到了那時是會感謝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