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痛苦即是柴薪

摩訶毗羅曾經也是會哭會叫的稚童。

胳膊的骨頭被掰斷會痛,被一拳砸斷鼻梁骨會痛,被高高舉起又重重摔下會痛;被連續的重拳擊打在肚子上,將未消化的食物打到吐出來的時候,因痛苦與食道受刺激而湧出的淚水,會讓他顯得格外的痛苦。

又痛,又委屈。

但忘記了是從哪一天開始……仿佛是神明響應了他的請求,他漸漸失去了“痛苦”。

並不是失去了痛覺與觸覺——而是他開始漠視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了。

摩訶毗羅依然能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受了傷。

但任何疼痛都無法再影響到他的行為與思考。

他甚至不會因痛苦而顫抖。

哪怕骨骼被父親扭到咯咯作響,他也總是一聲不吭、瞳孔沒有絲毫波動。就像是暗淡的鏡子、又像是失去生命的人偶。

他不再膽怯,不再遲疑,也不再求饒。哪怕他直接被絞到脫臼,身體卻也沒有絲毫顫抖、眼睛更是連眨都不眨。

就像是膽子很大的人在玩恐怖遊戲一樣。

摩訶毗羅總是以一個更高的視角俯瞰著一切,將自己作為一個“遊戲角色”來冷靜的進行操作。

也正因如此——摩訶毗羅總會身受重傷。

因為好幾次都在訓練中險些被絞死。

痛苦如同柴薪,被愈發盛烈的恨意與憤怒之火燃燒殆盡……倒不如說,他平日裏所體會到的痛苦,還遠遠不夠蘊養心中這團日益饑餓的怒火之獸。

需要更多的痛苦。這種程度的痛苦,還不足以讓他覺醒。

如果當時,他再承受更多的痛苦……那麽他就根本不會走上法師這條道路。

因為摩訶毗羅距離覺醒屬於自己的靈能,已然只差一步。

他的紅移強度已經強到了能夠從生理形態上歪曲自己的感知……只是因為那個時候剛好不存在與他契合的空閑靈能匹配到他,他才沒有覺醒屬於他的靈能。

從這點來說,“再造機關”對惡魔們的收容,終究還是起到了作用。

——他的意志力、他旺盛到扭曲的心靈紅移,讓他自己的心忘記了痛苦。

也是從那時開始,摩訶毗羅的悟性突然被強化了。

他快速汲取與父親廝殺的知識,習得了一項又一項殘酷而致死的搏殺技能。而伴隨著他的靈親症越發強烈的惡化,從血脈深處蘇醒的兇惡本能也在逐漸改變他的人格。

從那時開始,他的父親開始培養摩訶毗羅的野性與殺意。

他被切斷了每日供給的食物與飲水,一同被切斷的還有他母親那邊的食物和藥品供給。

在被關在小黑屋中兩天時間後,摩訶毗羅的父親將因為缺水而變得衰弱的摩訶毗羅與被隨手抓來的、衣物被除去的倒黴無碼者關到同一個鐵籠中。如果不將對方擊敗的話,就無法從這裏離開——那樣的話,他那失去雙腿又染上肺結核的母親也會因此而餓死吧。

但如果僅僅只是將對方擊敗的話,他也未必能有體力跑回到家中。

那個男人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他甚至專門抓捕了靈親為綿羊的重症靈親患者。就算摩訶毗羅強壯而極端擅長搏鬥,但那時的他還沒有殺過人……更不用說那種殘忍的行徑了。

可對方卻在短暫的遲疑之後,開始主動攻擊虛弱到無法站起的摩訶毗羅。

這時的摩訶毗羅,看上去有一米五六、以及一身流線型的肌肉。而他的靈親症,又讓人無法通過注視他的面容來確定年齡——這讓他看起來仿佛只是稍矮一些的成年人,應當是白色的貓之類的靈親,比如說布偶貓。

只是與布偶貓戰鬥的話,未必是打不贏的——更不用說對方還虛弱到了這種程度!

但那時的摩訶毗羅,其實才只有七歲。

當摩訶毗羅在默默忍受了三次攻擊之後,他終於還手了。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僅僅只用暗金色的豎瞳望向對方、發出低沉的咆哮,就將對方嚇到渾身觳觫、無法動彈。

——那是他所殺死的第一個人。

輕易又簡單,甚至讓他產生了自我懷疑……原來其他人是這麽脆弱、這麽卑微、這麽弱小的生物嗎?

飽飲羊羔鮮血的摩訶毗羅恢復了些許力氣。

他第一時間便將食物和藥物送回給了母親。

他特別注意,用屍體身上的白色羊毛擦幹凈了身上沾染的血跡。只是年輕的摩訶毗羅並沒有意識到,當自己看到母親平安無事露出笑容的時候,那兩排染著血的尖銳牙齒看上去有多麽的恐怖。

也是從那之後,摩訶毗羅的父親認為時機已經成熟。

他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放到地下拳台上參加比賽,以此為噱頭展示自己的力量、體現自己的公平。

與他父親一般無二的柔術技藝,讓他輕而易舉就能搏殺那些與自己一樣稚嫩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