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鯨與人
“蛋糕什麽的……”
聽到小雅的話,絞殺便是眉頭緊皺,低聲喃喃著。
不用去給我買那種東西——他原本是想要這麽說的。
可他只是沉默了一瞬,便看到了小雅那亮晶晶的眼睛。
“啊,蛋糕的話,其實是我想吃啦……”
小雅雙手合十,有些歉意的閉上一只眼睛:“我好想吃他們家的豪華榴蓮蛋糕——但是我一個人根本吃不下,實在是太大了!浪費東西的話又不太好……如今能靠著感謝絞殺先生的借口解解饞,真是萬分感謝!
“哦對了,說起來……絞殺先生!您能吃榴蓮嗎?”
“……都行。”
絞殺沉默了一會,低聲答道。
“是可以吃,還是喜歡吃?”
小雅卻是反過來追問道。
提到蛋糕,她的眼睛都像是在發光:“如果不太喜歡吃的話,也不必陪著我吃。他們家的草莓冰激淩蛋糕也是一絕,據說是用真正的草莓凍成粉然後再調味之後重新做回了草莓的形狀!哇,我從視頻上看到就很想吃了——可是我一個人買的話又太浪費——”
“……啰嗦。”
絞殺眉頭緊皺,閉上眼睛低聲道:“你買就是了。吃不完剩下的再給我也一樣。”
反正他也早就習慣吃剩飯了。
至於蛋糕什麽的……
或許少年時期還有些念頭,但如今早就已經沒有那種天真的想法了。
“蛋糕”從來都無法代表幸福。
它代表不了任何東西,一切附加其上的美好寓意,都不過是虛假的回音、是自我實現式的預言。它就如同對神像的虔誠,與其說是在對神祈禱、倒不如說是在對自己禱告。
而如今的絞殺想起它,就只能感受痛苦。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會亂發脾氣。
若是先前被“憤怒”之道所束縛的絞殺,或許會因此而被激怒……但如今的他,已經與過去的自我進行了切割。如今保有理智的他,能感知到小雅的善意與溫柔。
正因如此,即使他光是想象著蛋糕就想吐、也絕不會在她面前表露分毫。
絞殺有那樣的自信——即使身體本能的想要嘔吐,然而他對自己身體的把控能力、也能讓他全程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別說是吃蛋糕、吃榴蓮……哪怕是非要他吃屎,絞殺也絕不會對此有所動搖、更不會展露出絲毫懼意。
他的驕傲並非是那種膚淺的東西。
“所以,是榴蓮蛋糕嗎?還是草莓蛋糕?或者還有其他款式的,我記得有些別的,讓我查一下……”
“草莓就好。”
絞殺閉著眼打斷道:“就草莓蛋糕吧。”
這絕非是他當年買的就是草莓蛋糕,因此心中對這個名字稍有悸動……
只是他被吵的有點煩,趕緊讓她離開。
不知為何……她只是待在這裏,就會讓絞殺心煩意亂。他感覺自己仿佛失去了那種獵手的耐性,情緒很容易就會變得失控。
大概是因為……
……因為什麽呢?
絞殺愣住了。
他下意識的想要為自己的行為賦予意義,卻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會對她另眼相待。
“好的,草莓蛋糕——我要買大份的!絕對夠絞殺先生吃飽!”
小雅昨晚也根本沒怎麽睡,可她現在看起來卻是相當精神:“我記得絞殺先生是來找人的……可以給劣者先生也留一點!雖然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麽,但遇到不好的事的話,吃點蛋糕就好了!”
“……他是不是還活著都不好說呢。”
盡管他自己的心裏,也是篤信劣者一定還活著。
但不知為何,小雅如此言之鑿鑿的認為劣者也還活著的時候,絞殺就感覺自己非要擡個杠才舒服。
這種行為也並不理性。
我為什麽會這樣呢……?
絞殺心裏陷入了迷茫。
難道是我將她視為自己的庇護者,因此在她提出某項意見的時候,基於首領意識便想要奪取話語權?亦或是說,我心中其實也期待著劣者的存活,但我更希望在嘴上說著悲觀的念頭,以此期待她會反駁我、來從另一個角度確立我真正希冀的立場,同時降低自己的期待感來規避挫敗感?亦或是……
絞殺板著臉,認真對自己進行精神分析。
哪個都好像有可能。但哪個都仿佛不完全對。
一直等小雅離開,正在沉默著進行神經接駁的義體醫生才輕笑道:“心臟跳的未必也太快了,絞殺先生。可以稍微放松點的。”
“……抱歉。是我緊張了。”
“倒也不是那麽回事……算了,無所謂。”
見多識廣的義體醫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輕巧的換了個話題:“其實常理來說吧……我們一般是推薦截肢和裝配義體要分開一段時間。因為截肢總會損傷元氣的,最好還是調整一下、等精力充沛再來……這樣才不容易出現賽博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