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頁)

段恒和謝寂川有些不安地注視小師弟。

段恒說:“我知道,師尊從前對你確實有些苛刻,你賭氣也是正常的,但是……”

他欲言又止。

“你爹其實也是出於好意,他性格就是那樣。”謝寂川接話道:“阿決,我知道你其實心裏都明白……”

“明白什麽?”慕梨竟然打斷謝寂川的勸說,主動上前注視段恒和謝寂川,嚴肅道:“不論陸堂主如何對待他,出於孝道,陸師兄都不可以在這時候袖手旁觀,是嗎?我知道二位師兄只是關心乾空師尊,但你們這麽說,可能會給陸師兄很大壓力,讓他覺得委屈。從前受苦的人是陸師兄,這種時候,是否要跟陸堂主和解,也請讓他自己決定,好嗎?”

坐在蒲墊上的陸決吃驚地仰頭看向小師妹,眼中映著慕梨泛紅卻堅定的臉容,雙瞳格外明亮。

一陣沉默。

段恒有些愧色道:“師妹說得沒錯,師尊確實有虧於洛閣主,也有虧於你,師兄不該逼你主動登門。”

陸決回過神,轉頭看向兩個師兄,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我沒有賭氣記仇,沒去探望我爹,是因為我比你們更了解他。”

“他現在肯定很怕看見我和我娘。”陸決喃喃:“我不知道怎麽跟你們解釋清楚,我很了解我爹,我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但凡他現在想要跟我和我娘交談,或者還想挽回什麽,他就不可能答應和離。走到這一步,就代表他真的發現從前……做錯了一些事,他可以跟我娘道歉,畢竟這種事他熟門熟路,但對我……”

陸決沉默下來,側頭擡手摩挲著一旁矮幾上的茶杯,半晌才開口:“我覺得我不需要,我其實不太想看他那麽自以為是的人拉下臉來對我說些有的沒的,我不去看他,只是不想讓他無地自容。”

這話說得有點沒頭沒尾的,段恒和謝寂川不太能聽明白小師弟想表達什麽。

實際上之前發生過一些事,讓陸決有了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就是在陸盡澤去風和觀,跟洛晚凝和離那日。

和離之後,走出門,陸盡澤就在前院看見了陸決,他停下了腳步。

父子二人立在院子裏,都低著頭,無聲相對許久。

“爹從前做了很多蠢事。”陸盡澤忽然打破沉默,擡眼看向兒子:“但不僅僅是對你娘,你娘吃了很多苦,你也一樣,所以……”

曾經不可一世的衛峰堂陸堂主像,犯了錯在兒子面前罰站似的,他習慣背著手,又怕顯得傲慢,兩只手不知往哪裏擺,局促萬分地頓了許久,啞聲開口:“所以我也想對你說一句……”

“我知道。”陸決忽然開口打斷父親即將脫口的“對不起”三個字,他從前挨罰受辱的時候經常會幻想父親低頭認錯的樣子,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卻對陸盡澤說:“別說了爹,回去歇著吧,明日一早又要商議邊境戰事,公務要緊,家裏那些小事,我已經全都忘了。”

又是一陣漫長的寂靜。

“不是小事。”陸盡澤許久才緩過情緒,啞聲語速緩慢地對陸決說:“你和你娘,對我而言,比世間的一切都重要,但我從前不知道,好在你一直都知道什麽更重要……你從小就知道。”

陸決低著頭,沒有回答。

“走了。”陸盡澤深吸一口氣,打了聲招呼:“你進去吃吧,本來我想把你娘做的黃豆糕都打包走,又想到這些年我欠你的太多了,就給你留了幾塊。”

陸決苦笑:“只留了幾塊恐怕不夠吧?我的木雕都是五兩銀子起步,您這些年摔壞的,我粗略算了一下,可能要賠我八千兩百七十九斤黃豆糕……”

見陸盡澤眯起眼,陸決趕忙停止頂嘴,輕聲致歉:“習慣了。”

這就是陸決和他爹的上一次道別。

直覺告訴陸決,如果近期他主動登門伺候他爹,他爹有可能會手足無措、滿心煎熬、挖空心思找機會……對他說出那句“對不起”。

光是想象這個場面就讓陸決不忍直視。

他現在不太執著得到他爹的道歉了,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要怎麽回應父親道歉。

按常理來看,他應該立即就坡下驢,重新變回陸盡澤的好兒子,再次成為夾在爹娘之間的調和者。

可他不想這麽做。

雖然沒有人在乎陸決對和離這件事怎麽想,但他的生活確實被爹娘的婚姻裹挾其中。

跟著洛晚凝搬出陸府這段時間,簡直是陸決人生中最光明的一段日子。

不用擔心在家偷看話本,被掩藏氣息忽然出現的父親抓獲並羞辱一頓。

也不用擔心回到家看見母親藏著心事強顏歡笑,這件事尤其讓陸決感到輕松。

小時候娘親不開心,侍從會帶著陸決去踢球玩耍,如果玩得開心起來,陸決會感到非常內疚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