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少廢話,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陸書瑾看著他, 滿眼呆愣,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方才還一直在猜想,到底是哪個腦子出了問題的少爺在大半夜裏如此折騰,搬來學府的舍房睡覺, 攪得人不得安寧。

但眼下見了是蕭矜, 竟又覺得十分合理, 好像也只有他才會這般想一出是一出。

蕭矜應當是在衙門忙完就直接來的海舟學府, 身上的衣裳也沒換,面上是懶洋洋的睡意, 剛跨過門檻兩步就忽而轉頭, 從屏風邊上的縫隙中朝陸書瑾望來。

他本以為陸書瑾已經睡著了,卻沒想到這人穿戴整齊, 正坐在床邊上瞪著一雙驚訝的大眼睛看自己。

蕭矜腳步這麽一轉, 繞過屏風走到陸書瑾的床邊,剛想問她怎麽還沒睡, 卻忽而像是想起了什麽事一樣, 眉頭一皺目光一厲,指著陸書瑾道:“你給我站起來。”

陸書瑾不明所以,站了起來, 小聲詢問:“蕭少爺半夜來此,是為何事?”

“甭打岔。”蕭矜擺了下手,仍是肅著一張臉, “我問你, 你可曾做過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陸書瑾說沒有。

“沒有?”蕭矜哼了一聲,“方才在衙門, 劉全那個豬頭已經將所有事招了, 你跟他說我與你不是一夥, 讓他做了鬼後報仇報怨都來找我?”

陸書瑾倒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亂,只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眼睛,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只說:“劉全此人滿嘴胡言,最喜歡在背後編排別人。”

“這倒是真的。”蕭矜肯定了這句話,但隨即面色一兇,道:“但是不是胡言我還能看不出來?”

他指著裏面那面墻,沒好氣道:“去站著面壁,待我沐浴完出來再找你算賬。”

陸書瑾再無他言,只好走到最裏頭的墻邊上,開始面壁,但並沒有思過。

蕭矜平日裏是習慣使喚人的小少爺,但這舍房在他眼中簡直是小到了伸不開腿的地步,當中還架著一扇大屏風,多兩個人房間就擁擠得挪不動腿,他便將其他隨從都遣了出去,在外頭守門。

蕭矜動作隨性,一邊走一邊就脫了外袍,解了裏衣,露出精瘦而結實的臂膀。房中只點著兩盞燈,一盞是陸書瑾書桌上的燭台,一盞則是蕭矜床頭那盞象牙雕落地長燈,散發出柔和的光攏在他白皙的膚色上。

陸書瑾微微側頭朝地上看,就見蕭矜的影子被長燈投在地上,看見他將上衣脫盡便慌忙挪走了視線,連影子都不敢看。

蕭矜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只脫了上衣就進了浴房。一打開門進去,裏面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小,基本上就一個石頭砌成的圓形池,洗具用品全放在了旁邊的一個小桌上。這圓池陸書瑾想必是用過的,蕭矜在這方面窮講究,哪怕隨從們已經清洗了幾遍,他也不想用,便用水盆一盆盆往身上澆。

實際上今晚在衙門跟他說的不止那些,還說了陸書瑾坦白那日百裏池一事是她故意算計,故意借他之手去教訓劉全。

這些蕭矜之前都是清楚的,並未動氣,但後頭那些急著跟他撇清關系就讓蕭矜生氣了。

對於陸書瑾想要從青樓裏贖人這回事,本來一開始蕭矜是打算給杏兒些銀子,讓她狠狠將陸書瑾羞辱一頓,徹底斷了這書呆子在青樓裏贖人,流連情情愛愛的心思。但今日測驗作弊被抓,批評全都落在了蕭矜的頭上,陸書瑾反而紅著眼睛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如此脆弱的心靈,蕭矜都擔心這計劃一實行將她傷得一蹶不振。

為了將陸書瑾引上正途而不傷心頹廢,蕭矜才琢磨出後來的那個方法,雖說這原本就是個誤會,但他到底也是費了心思的。

又是請郎中看傷,又是幫忙把那個鄰居姐姐送回家,甚至還特地搬來學府的舍房。陸書瑾倒好,一轉頭就跟他蕭矜撇清關系。

蕭矜心道,太可氣了這小子!

他將身上洗凈擦幹,披上絲綢冰涼的外袍,推門而出時本打算好好教訓這小書呆子一頓,卻見這人還站在那處地方,面對著墻一動不動,低著頭眼睫垂下來。

聽見了動靜,她轉頭看來,半邊臉覆上暖黃色的燈光,長長的睫毛落下密密剪影,也遮不住那雙漂亮的杏眼。

蕭矜不知道為何,一下就不生氣了。

他又想著,幹嘛跟這個手掌挨了一板子就揉上半天,作弊被抓就哭哭啼啼的軟弱窮小子生氣呢,犯不著。

“你過來。”他嚴肅道。

陸書瑾向他走了兩步,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停下。他方沐浴完,身上還冒著水汽,脖子的水滴順著喉管往下滑,落在敞開的衣襟裏,陸書瑾沒見過這樣的景色,低著頭不看他。

“做賊心虛是不是?”蕭矜佯裝嚴厲地盯著她,“知道錯了沒?”

陸書瑾又將頭擡起來,直直地去看他的眼睛,抿著唇說:“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