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第6/9頁)

“他們雖然離開了原來的實驗室,但是並沒有停止實驗,而是創立了一個秘密實驗室,”他撫了撫額角,“你知道我父親後來成了成功的商人,但財富對他來說唯一的意義就是為他的地下實驗室提供資金。哥哥四歲那年,他們的研究取得了重要進展,當時參與實驗的都是自願的成年人,有的是實驗室的科學家,有的則是患者,希望用新技術治愈腦損傷,哥哥是唯一一個兒童。”

即便戚靈靈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也知道這種實驗的風險有多高,何況還是十幾年前。

她想象著四歲的沈思遠被帶到實驗室裏,綁在椅子裏,插上秘密麻麻電極的樣子,眼眶開始酸脹。

她不知道沈思遠小時候長什麽樣,但孩子模糊的臉漸漸和祁夜熵幼年時的樣子重合在了一起。

“簡總剛才說,沈思遠不是你哥哥的真名,那他的真名叫什麽?”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簡熵,entropy那個熵。”簡涵回答。

盡管有所預料,但聽到這個名字時,戚靈靈還是感到心臟一震。

連日來保護著她的那層殼不堪一擊,砰然碎裂。

後知後覺的痛苦如巖漿噴湧而出,五臟六腑都絞成了一團,讓她無法呼吸。

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野。

“為什麽……”她不明白。

虎毒不食子,為什麽有人舍得這麽對待自己的孩子。

簡涵像是猜到她的想法。

“獻祭。”沉重的兩個字,像是直接敲打在戚靈靈心臟上。

“父親不是十惡不赦的psychopath,”簡涵道,“我這麽說不是為他辯解,他相信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關系到全人類的未來。

“他願意為此奉獻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在哥哥之前,他早就用自己做過實驗,可惜他和其他實驗者都失敗了。”

“實驗品。”戚靈靈冷冷道。

“沒錯,實驗品。”簡涵重復了一聲,愧疚之情溢於言表。

“除了哥哥以外,所有人都無法和AI成功融合,出現了嚴重的‘意識排異反應’,有幾個人還留下了永久性的精神創傷。誰也不知道哥哥是怎麽成功的,在他之後也有嚴重自閉症的孩子參與實驗,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他頓了頓:“也許是因為哥哥智商特別高的緣故,也許只是巧合,無論如何,直至幾年前實驗終止,他還是唯一一個成功案例。”

“你們的母親知情嗎?她不反對嗎?”戚靈靈問。

“母親……”簡涵垂下眼簾,“母親情緒一直不太穩定,尤其是在哥哥診斷出阿斯伯格之後那幾年,父親告訴她他們的實驗或許能治好哥哥,她就同意了。其實把哥哥送到實驗室之後,母親的精神狀態才漸漸好了起來。我想她內心深處一定是愧疚的,只是她的方式是逃避。”

他頓了頓:“他們一直告訴我,哥哥因為孤獨症,只能住在專門的機構中療養。每年春節和聖誕,父母都會帶我去看望哥哥。直到父親臨終前才把這個秘密告訴我。”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眶也紅起來:“知道真相後,我感到很內疚,因為我意識到父母對我無限包容的愛裏,有對哥哥的愧疚和彌補。”

戚靈靈不置一詞,或許出於禮貌她應該安慰他兩句,但她說不出口。

盡管他是無辜的,而且一直蒙在鼓裏,但她還是忍不住遷怒他,遷怒這張“從沒被生活欺負過的臉”。

他陽光的性格,良好的教養,開放的態度,舒展的人格,都和那個陰郁孤僻的少年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深埋在地底,他卻在陽光下舒展枝葉。

他享受著父母愧疚化成的愛,就像在吸哥哥的血。

明知這樣想對他不公平,但是她控制不住,誰又給過祁夜熵公平呢?

簡涵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雖然哥哥的實驗大體上比較成功,但也經歷過幾次心理崩潰,最嚴重的一次發生在他十六歲那年,父親不得不中止實驗。剛好那時候外公外婆來探親,發現哥哥狀態很差,便提出帶他回國住段時間,散散心。哥哥的心理治療一直沒有成效,實驗也無法繼續,於是父母便答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止實驗的緣故,哥哥回國後狀態好了很多,國內的心理醫生建議他多接觸同齡人,外婆剛好是學校的校董,就讓他插班上了一年學。”

“他只讀了一年,高三開學就沒出現。”戚靈靈道。

他的離開和出現一樣突然,連一聲“再見”都沒說過,也沒有留下任何聯系方式。

戚靈靈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在意的,但如今回想起來,高三開學那天,她看著身邊空落落的課桌,其實心裏有些惆悵。

簡涵沉默片刻道:“本來哥哥要在國內多留一段時間,或許會一直留下也說不定。那時候哥哥不能承受高強度的實驗,又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實驗對象,父親幾乎已經放棄了計劃。可惜那年暑假發生了意外,外公腦溢血去世,外婆沒多久也去世了,父母回國參加葬禮,把哥哥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