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殘酷戰爭(第3/3頁)

那本應是意氣風發、無比浪漫的一幕。

但眼前這幅畫面,血淋淋地沖擊著民眾們的幻想,歡呼聲就像卡在了喉嚨裏,怎麽也喊不出來。

血沙戰役贏了,毫無疑問。

但並非像《每日紀聞》上那麽光芒萬丈。

人群中,一個年輕的婦人擠了出來,她並非薄暮城本地人,而是聞訊從外地趕來,想要迎接參戰的丈夫歸家。

“傑森,傑森……”婦人在軍列中來回探視,她小跑向一名肩佩千夫長標識的高級軍官,柔聲問,“麻煩問一下,這裏是鹿鳴軍團嗎?我聽說鹿鳴軍團今天會入駐薄暮城,你們有沒有看到傑森?”

“傑森……”千夫長疲倦的眼中滿是血絲,瞳孔開始聚焦,沉聲問,“你是說傑森·西塞羅?”

婦人頓時欣慰地說:“是的,您認識他?他在哪?是在後面的隊伍裏嗎?”

千夫長的眼神很掙紮,一片灰暗,他對屬下說:“找到傑森的家屬了,交給她吧。”

一名士兵掀開簾帳,婦人剛準備迎接自己的丈夫,笑容卻是僵住了,她並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士兵從車內取出一個小袋子,腰幾乎恭敬地彎成90度,雙手將其呈給婦人。

婦人呆呆接過,顫著手打開一看,裏面裝著一枚被燒壞的戒指。

不管它被燒得多麽扭曲,如何變形,她都能一眼辨認出來,因為這是自己和丈夫熱戀時送他的定情信物。

千夫長眼中飽含熱淚,聲音也像破損的銅鈴般嘶啞:“紅蓮7日主力決戰,馬匪在半夜突襲了我們的營地,他們將馬車裝滿「大漠流火」,點燃後縱馬沖擊我軍陣線。”

“鹿鳴軍團百夫長傑森·西塞羅為了保護自己的戰友,用雙手將一輛燃燒的馬車拖出軍營,最終裝在裏面的大漠流火殉爆,火焰吞沒了他……我們戰後打掃戰場,只在一堆焦炭中找到這枚戒指……”

周圍民眾聽後不禁頭皮發麻,大漠流火的威力已無需多言,這個傑森為了保護戰友,竟用雙手將燃燒的馬車拖離,那種手掌接觸火焰的灼熱,血肉剝離的痛楚,眾人連想都不敢想。

千夫長已是虎淚縱橫,對這位年輕的遺孀重重捶胸,幾乎是吼了出來:“至少有1000人因為他的勇敢舉動存活了下來,您的丈夫是一位英雄!”

後面這些話,婦人早就聽不到了,在看到那枚戒指時,她就已經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整個人嚎啕大哭,風吹幹臉上掛著的眼淚,又有新的眼淚流下,她的世界從此刻起被撕成兩半,失落的那一半永遠埋葬在大漠的風沙中,再也找不回來。

在婦人的哭聲中,越來越多人走出來認親,急促的呼喚聲此起彼伏。

“爸爸……爸爸……啊!媽媽!爸爸在這裏!爸爸!!!”

“查爾斯,查爾斯你在哪?……你們誰看到我的兒子查爾斯了?……我怎麽找不到他……”

“神明在上……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回家……媽媽帶你回家……”

“不!!我不相信!!!你們把孩子還我!!!”

……

漸漸地,有人和幸存的士兵抱在一起,臉上滿是劫後余生的慶幸,喜極而泣。

有人抱著肢體殘疾的士兵黯然神傷,眼淚簌簌而下,但至少團聚了,後半生還有路可走。

然而……

更多的人是像那個哭泣的婦人一樣,在運屍車或者遺物中發現了自己的丈夫、父親、兒子……

孩童抱著死去的父親,老人緊摟兒子的遺體,遺孀們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偉大的勝利背後,是傷員們沾滿鮮血的殘肢,死者們支離破碎的屍體,父母們老年喪子的絕望,遺孀再也傳達不到的思念,還有那些年幼孩子們渴望父親歸家的眼睛……

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沒有從歷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訓。

戰爭不會就此終結,而是會在日後反反復復重演,會有一批又一批充滿理想,渴望勝利的戰士沖向戰場。

但每一個參加過戰爭的人,都會用自己的傷痕去銘記一句話——戰爭中沒有什麽好東西,除了它的結束。